数学中的例子与其他学科中的例子相比别具一格。这很可能是因为数学中的定义不同于其他学科的定义(数学定义是精确的)。在其他领域,判断某个事物是否算作一个例子时常会遇到的一些常见问题,在数学中并不会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特有的问题。
单元测试与例子
数学中的一个常见问题是,人们脑中对某个对象「应有」的样貌,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而这个观念与形式化定义所描述的并不一致。换言之,人们的直觉概念与形式化定义之间存在脱节。
我们不妨以函数的定义为例。函数是这样一个对象:它将某个集合中的每一个对象,都映射到另一个集合中的一个唯一对象。不熟悉这套形式化定义的人,可能会错误地认为函数就是「能用公式表达的东西」。
因此,在直觉与形式化定义相悖之处举例就显得尤为重要。在默认情况下,学习者可能有一种倾向,即只去寻找正面的例子。
我们可以将举例的过程,类比为在编程中编写单元测试。提供一些显而易见的例子固然很好,但我们更希望通过一些出人意料的案例(即所谓的「边界情况」)来测试软件,以确保软件真正可靠。
人类思维有一种倾向,就是让想法仅仅停留在口头层面,即想法本身并不能约束我们对未来的预期。[1] 提供出人意料的例子和反例,正是揪出并纠正人们模糊思维的一种方法。
(我认为这里可以引入一个与「过拟合」的类比,这会是个很好的解释。)
| 按定义是例子 | 按定义不是例子 | |
|---|---|---|
| 凭直觉是例子 | 「显而易见」的例子,或称核心例子。 | 出人意料的反例。即假阳性,也称作第一类错误。 |
| 凭直觉不是例子 | 出人意料的例子。即假阴性,也称作第二类错误。 | 显而易见的反例。 |
显而易见的例子
「显而易见」的例子,或称核心例子。
设 由
定义。这确实定义了一个函数。而那些认为函数就是「能用公式表达的东西」的人,也会认为这是一个函数。
出人意料的反例
出人意料的反例。设 由
定义(即一个输出分数之分子的函数)。这并没有定义一个函数。为了说明这一点,请注意
且
。但
,因此我们必须有
(根据定义,一个函数必须对任意给定对象输出唯一的结果),但
,所以这里出了问题。原因在于,每个分数都有多种表达方式,「取分子」这个操作本身是无意义的,除非我们对分数的表达方式加以限制(例如,要求分数必须是既约分数,且负号总在分子上)。那些认为函数就是「能用公式表达的东西」的人,可能会错误地认为「既然这个东西能用公式表达,那它一定是个函数」。
再举一例,设 是一个函数,其中
。这并没有定义一个函数。因为既然
,那么集合 A 中必定存在某个元素
。根据函数定义,必须有
,但这与
是空集的事实相矛盾。熟悉空函数(见本表下一格)的人可能会将这个例子与空函数混淆,从而误认为这是一个函数。
此单元格中的例子属于假阳性,也称作第一类错误。
出人意料的例子
出人意料的例子。设 由
定义。这确实定义了一个函数,但那些认为函数就是「能用公式表达的东西」的人,则不会认为它是一个函数。
另一个例子是空函数 ,其中
是任意集合。这确实定义了一个函数,但这个函数什么也不「做」。因为它是一个函数的「极端」情况,所以那些只习惯于处理「看起来正常」的函数的人(或者不习惯于处理空集或无约束条件的人)可能会将这个例子排除掉。
第三个例子,设 为所有图灵机的集合,并设
由
定义。这确实定义了一个函数,尽管这个函数是不可计算的。熟悉停机问题的人可能会将「一个良定义的函数」与「一个可计算的函数」混为一谈,从而声称这不是一个函数。在这个例子中,造成阻碍的并非是人们对「函数」的直觉概念,而是另一个不同的技术概念(即可计算函数的概念)。
此单元格中的例子属于假阴性,也称作第二类错误。
显而易见的反例
显而易见的反例。设 由
定义。这并没有定义一个函数,因为除以零是未定义的操作。熟悉除零问题的人会识别出这一点,并正确地否定这个例子。
例子的层级性
一个事物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取决于其所处的语境。以「度量空间」这个术语为例。我们可以举出度量空间的各种例子。但从另一方面看,度量空间本身也是一个例子(比如,它是一个结构化空间或一个拓扑空间的例子)。
[1] https://www.readthesequences.com/A-Technical-Explanation-Of-Technical-Explanation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gemini-2.5-pro,校对 Jarrett Ye
原文:Examples in mathematics - Learning
作者:Issac R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