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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耍对儿童有多重要?

学校≠教育≠技能;文凭溢价=80%信号传递+20%人力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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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描述

玩耍对儿童成长具有怎样的重要性和意义?如果缺失了这一部分,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有真实案例吗?


在当代社会,玩耍通常被视为一种「轻浮」的活动,尤其是在成年人中。然而,一系列深入的研究和观察揭示了玩耍在人类生活、认知发展和应对生活挑战方面的多重价值。下面的系列译文将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探讨玩耍的价值,以期提供一个全面而深刻的理解。

玩耍的价值 I:玩耍的定义给人以启示

退出的自由是玩耍定义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对于我们人类而言,玩耍有很多重要作用。它是儿童发展身体、智力、情感、社交和道德能力的手段。它是建立和维护友谊的手段。此外,它还提供了一种精神状态,不论成人还是儿童,这种状态都特别适合进行高级推理、富有洞察力的问题解决,以及各种创意活动。

这篇文章是我计划发表在《玩耍的价值》系列中的第一篇。本期的主题是玩耍的定义。对于玩耍价值的理解,就蕴含在其定义之中。

这篇文章主要是关于玩耍的定义要素,但在列举这些要素之前,我认为有三大要点值得牢记。

第一点:玩耍的所有要素都与动机和心态有关,而不是行为本身的外在形式。两个人可能在扔球、敲钉子或者在电脑上打字,但他们之中可能只有一个在玩耍,另一个却不是。要判断哪个人在玩耍,哪个人不在玩耍,你需要从他们的表情和行为细节,推断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在做什么,以及他们对此的态度。

第二点:玩耍并不一定是全有或全无。玩耍可以与其他动机和态度混杂在一起,比例可以从 0% 到 100%。纯粹的玩耍在儿童之间比在成人之间更常见。在成人世界,玩耍经常混杂着其他与成人责任相关的动机。这就是为什么在日常对话中,我们倾向于谈论孩子们的「玩耍」,而成人则会将「玩耍的态度」或「玩耍的精神」带入他们的活动。我们从直觉上认为玩耍是程度问题。当然,我们没有仪器来测量这些东西,但我估计我写这篇博客的行为中大约有 80% 都是玩耍。

第三点:玩耍并不能简单地用某个单一的要素来定义。相反,它由许多要素融汇而成。在我之前研究并撰写这个主题的人已经描述过许多这样的要素;但我认为它们可以在深入汇总为以下五点:

  1. 玩耍是自主选择且自我导向的。
  2. 玩耍是一种手段比目的更重要的活动。
  3. 玩耍具有结构或规则,这些规则并不出于身体或物理的必要,而是源自玩家的想法。
  4. 玩耍富有想象力,非比寻常,从某种程度上说,它脱离了「现实」或「严肃」的生活。
  5. 玩耍需要一种积极、机敏,但无压力的心态。

一项活动,越是全面涵盖这些要素,大多数人就会越把它看作玩耍。 所谓「大多数人」,我指的不仅是研究玩耍的学者。甚至年幼的孩子们也大都知道用「玩」这个字去称呼富含这五大要素的活动。这些要素似乎捕捉到了我们对玩耍的直觉。我们要注意,所有这些要素都与参与者在活动中的动机或态度相关。

下面我将逐一阐述这些要素,并通过指出每个要素对思考玩耍目的的一些启示,对它们稍做延伸。

玩耍是自主选择和自我导向的;玩家总是可以自由退出。

首要的是,玩耍是自由的表达。玩耍是人们想要做的事情,而不是被迫做的事情。对自由感到欣喜若狂,这就是玩耍的快乐。玩耍并不总是伴随着微笑和欢笑,微笑和欢笑也不总是玩耍的标志;但玩耍总是伴随着一种「对的,这就是我现在想做的事情」的感觉。玩家是自由的主体,而不是别人游戏中的棋子。

玩家不仅可以选择玩或不玩,而且还可以在玩耍过程中主导自己的行动。正如我将在下面论证的,玩耍总是涉及到某种规则,但所有玩家都必须自愿接受这些规则,如果规则发生变化,那么所有玩家都必须同意这些变化。这就是为什么玩耍是所有活动中最民主的一种。在社交型游戏中(涉及多个玩家的玩耍),一名玩家可能会暂时成为带头人,但这只是在其他所有玩家的意愿下。带头人提出的每一条规则都必须至少得到其他所有玩家的默许。

玩耍中的终极自由是退出的自由。一个感觉受到强迫或压力参与某项活动,无法退出的人,并非玩家,而是受害者。退出的自由为社交型游戏中发生的所有民主过程提供了基础。如果一名玩家试图欺负或支配别人,别人就会退出,游戏就会结束;所以想要继续玩耍的玩家必须学会不欺负或支配他人。不同意规则变更的人同样可以退出,这就是为什么玩耍中的带头人必须得到其他玩家的同意才能更改规则。开始感觉在玩耍中无法满足自己的需求或愿望的人会退出,这就是为什么孩子们在玩耍中学会关心别人的需求,并努力满足这些需求。正是通过社交型游戏,孩子们学会了如何在不靠教导来满足自己的需求,同时满足他人的需求。这可能是任何社会中人们可以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

关于玩耍是自主选择和自我导向的这一点,被很多试图控制孩子玩耍的成年人忽视了,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一点。成年人可以和孩子一起玩耍,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成为孩子玩耍的带头人,但这需要至少和孩子们一样敏感地关注所有玩家的需求和愿望。因为成年人通常被视为权威人物,孩子们在成年人带领下玩耍时,往往感觉无法退出或不同意所提议的规则。因此,当成年人试图引导孩子的玩耍时,结果往往是许多孩子根本不觉得在玩耍。当孩子感觉受到强迫时,玩耍的精神消失了,所有这种精神带来的好处也随之消失。学校里的数学游戏和成人带领的运动,对于那些觉得自己必须参加,并且没有准备好接受成人制定的规则的孩子来说,并不是玩耍。对于自由选择这些游戏的孩子来说,成人带领的游戏可能很棒,但对于那些没有选择的孩子来说,这些游戏可能会让他们感觉像在受到惩罚。

对于孩子们的玩耍而言,成人的玩耍意识同样如此。研究表明,那些在工作中拥有很高自由度的成年人,可以自主安排何时以及如何完成工作,往往会将工作视为玩耍,即使(事实上,尤其是)工作很困难。相反,那些必须按照他人的意愿完成工作的人很少将工作视为玩耍。

玩耍是一种手段比目的更重要的活动。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许多行为是「自由」的,因为我们不觉得是别人迫使我们做这些事情,但在另一种意义上并不自由,或者至少在我们的体验中,并没有感受到它们是自由的。这是因为这些行为是我们为了实现某个必要的、非常渴望实现的目标而感觉必须去做的事情。为了不痒,我们挠痒;为了不被吃掉,我们看到老虎就跑;为了考出好成绩,看枯燥的书;为了钱,做一份无聊的工作。如果没有痒、老虎、考试或金钱需求,我们就不会去挠、逃、学习或做无聊的工作。在这些情况下,我们并没有在玩耍。

在我们为了实现与活动本身无关的某个目标或目的而参与某项活动时,这项活动就不是玩耍。在我们不玩耍时,我们最看重的是行动的结果。行动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当我们不玩耍时,我们通常会选择最短、最省力的方式来实现我们的目标。以非玩耍、目标导向的大学生为例,她会为了达到想要的「优」,每门课程都尽量少学习,并且她的学习目标直接关注于考试成绩。对她来说,与这个目标无关的任何学习都是浪费精力。

然而,在玩耍中,一切都恰恰相反。玩耍是主要为了其本身而进行的活动。玩心大起的学生喜欢进行主题研究,而对考试并不那么关心。在玩耍中,关注重点在手段而非目的上,玩家并不一定寻找最容易实现目的的途径。想想猫咪捕猎老鼠与猫咪戏耍老鼠的区别。前者会选择以最快的方式杀死老鼠。后者会尝试各种捕捉老鼠的方法,效率并不都很高,每次都会放掉老鼠,以便再次尝试。捕猎的猫喜欢结果;玩耍的猫喜欢手段。(当然,老鼠对此一无所知。)

玩耍通常也有目标,但这些目标都被看作是玩耍的内在部分,而不是参与玩耍活动的唯一原因。玩耍的目标相对于达到它的手段来说是次要的。例如,在建造游戏(有趣地建造某物)中,总是以玩家心中的物体为目标。但请注意,在这种玩耍中,主要目标是创造,而不是拥有。孩子们堆砌沙堡时,如果有个成年人过来说:「你们现在可以歇手了,我会为你们做好沙堡。」孩子们会很不高兴,因为这会破坏他们的乐趣。他们是被过程而非成果所激励。同样,玩竞技游戏的儿童或成年人的目标是得分和获胜,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在玩耍,那么激励他们的是得分和努力获胜的过程,而不是分数本身或赢得比赛的地位。如果有人宁愿通过作弊而非遵守规则来获胜,或者通过某种绕过游戏过程的捷径获得奖杯和赞扬,那么这个人并没有在玩耍。

可以通过问成年人一个问题来检测他们的工作在多大程度上是玩耍:「如果我能够在不做现在这份工作,还能获得一样的报酬、一样的加薪前景、一样的认可、一样的为世界做贡献的感觉,我会辞职吗?」如果这个人迫切地想辞职,那么这份工作就不是玩耍。这个人越不甘愿辞职或者干脆不辞职,这份工作就越接近玩耍。这是这个人喜欢的事情,无关任何外在回报。

玩耍之所以是创造力和学习的理想状态,一个原因是因为思想专注在手段上。由于目的被认为是次要的,恐惧感消失了,玩家觉得可以自由地吸收新的信息来源,并尝试新的行动方式。

玩耍受心中的规则指导。

玩耍是自由选择的活动,但并非无规则的活动。玩耍总是有结构的,这种结构源于玩家心中的规则。这一点实际上是刚才关于玩耍中手段重要性的观点的延伸。玩耍的规则就是手段。玩耍就是按照自选规则行事。这些规则不像物理学的规则,也不像生物学本能那样基本上是自动的。相反,它们往往需要有意识地牢记,并加以遵循。

例如,建造游戏的基本规则是,你必须以一种可以制作或描绘出某样具体物品或设计的方式来处理所选材料。你不会随意乱堆积木;你要根据心中所想创造的形象,有意识地进行堆放。即使是外人看来非常野蛮的打斗游戏(如打闹和嬉戏)也受规则约束 。 例如,在打斗游戏中,一贯的规则是,你模仿真实打斗的一些动作,但并不会真正伤害对方。你不会用尽全力推撞(当你比对方更强壮时);你不会踢、咬或抓。打斗游戏比真正的打斗要受到更多控制;它往往是一种锻炼自我约束的活动。

规则最复杂的玩耍是研究者常说的社会戏剧性玩耍——在玩耍中扮演角色或场景,比如孩子们「过家家」,或假扮结婚,或假扮成超级英雄。这里的基本规则是,你必须遵守你自己和其他玩家对你所扮演的角色的共同理解。如果你在一场「过家家」游戏中扮演宠物狗,那么你就必须像狗那样四足着地行走,像狗那样汪汪叫,而不是说话 。如果你扮演的是神奇女侠,而你和你的玩伴认为神奇女侠从不哭泣,那么即使在摔倒受伤时,你也要忍住不哭。

为了说明社会戏剧性玩耍的基于规则的性质,俄罗斯心理学家 Lev Vygotsky 谈到了两个真实的姐妹——分别七岁和五岁——有时候会玩扮演姐妹的游戏[1]。作为真正的姐妹,她们很少思考她们的姐妹关系,也没有一致的相互行为方式。有时她们相互欣赏,有时争吵,有时互不理睬。但是,当她们玩「姐妹游戏」时,她们总是根据她们对姐妹应该如何表现的共同刻板印象来行动。她们穿着相同,说话相似,总是关爱彼此,谈论她们自己和其他人的区别等。扮演姐妹比成为姐妹需要更多的自控、心智努力和遵循规则。

具有最明确规则的玩耍类别是所谓的正式游戏,例如跳棋和棒球,它们有精确的规则,并形成语言,将解释规则时的歧义减少到最少。这些游戏的规则通常由一代玩家传给下一代玩家。我们社会中的许多正式游戏都是竞争性的,正式规则的一个目的是确保同样的限制适用于所有竞争者。正式游戏的玩家,如果他们是真正的玩家,必须在游戏期间将这些规则作为自己的,并愿意遵守。当然,除了「官方」组织的游戏,玩家通常会根据自己的需求修改规则,但每一项修改都必须经过所有玩家的同意。

在这里,我想强调的主要观点是,玩耍的每种形式都需要很好的自控能力。在不玩耍时,孩子们(成人也是如此)可能根据他们的生物需求、情感和心血来潮行事;但在玩耍时,他们就必须遵从自己和玩伴们认为恰当的方式。玩耍之所以吸引玩家,让他们着迷,正是因为它是按玩家自已发明或接受的规则而组织的。

在研究玩耍的学者中,最坚定地强调玩耍以规则为基础的要素的人是 Lev Vygotsky,我刚刚提到过他关于姐妹扮演姐妹的例子。Vygotsky 在 1933 年初次发表的,关于玩耍在儿童发展中的作用的一篇论文中,就「玩耍是自发且自由的」与「玩家必须遵从规则」两者之间的冲突做出评论 :

「……两者之间的冲突在于,在玩耍中,儿童接受最小的约束一一她可以做她最想做的事情,因为玩耍让她快乐——同时,她又遵从规则,学着遵从最大的约束,因此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臣服于规则和放弃冲动行为实际上构成了通往获得玩耍最大快乐的道路。玩耍不断激发孩子的需求,让他们违背自己的即时冲动。每时每刻,孩子都面对着『游戏规则』与『如果她完全自发行动她会做什么』之间的冲突……因此,玩耍必不可少的特征就是——意愿规则……规则取得了胜利,因为它是最强烈的冲动。这样的规则是内在规则,自我约束及自我决定的规则……通过这样的方式,孩子的最大目标可能在玩耍中实现,这些目标在明天可能会变成她的真实行为和道德的基本准则。」[1]

当然,Vygotsky 认为,孩子对玩耍的渴望如此强烈,以至于它成为学习自我控制的动力。孩子会抑制那些违反规则的冲动和诱惑,因为他追求的是玩耍之中更大的快乐。根据 Vygotsky 的分析,我想补充一点,孩子接受并渴望游戏规则,仅仅是因为如果规则变得太难以接受时,他或她可以随时退出。孩子们心中知道了这一点,冲突就变得不重要了。他们真实生活中的自由并不会被游戏规则限制,因为孩子可以选择在任何时候退出游戏。这也是为什么退出的自由在玩耍的定义之中如此重要。没有了自由,游戏的规则将会变得不可忍受。被要求在真实生活中像神奇女侠那样将会非常可怕,但在玩耍之中——你可以随时离开的国度——却能带来极大的快乐。

与 Vygotsky 一样,我认为玩耍对我们这个物种的许多价值中最重要的是学会自我控制。自我控制是人类本质的核心。我们通常说,当人们不能遵守社会公认的规则,而是冲动地遵循他们的即时驱动和突发奇想时,他们的行为更像「动物」,而不是人类。在任何地方,要生活在人类社会中,人们必须根据有意识的、共享的关于什么是合适的精神概念来行事;而这正是孩子们在玩耍中不断练习的。在玩耍中,孩子们从自己的愿望出发,学习做人的艺术。

玩耍富有想象力,非比寻常,从某种程度上脱离了现实。

Vygotsky 指出,玩耍的另一个明显的悖论是,玩耍既严肃又不严肃,既真实又非真实。在玩耍中,人们进入一个位于现实世界中的领域,使用现实世界中的道具,通常是关于现实世界的,玩家称之为真实的,但在某种程度上又在精神上与现实世界区分开来。

「想象力」或「幻想」在社会戏剧游戏中最为明显,玩家在其中创造角色和情节,但在人类所有其他形式的玩耍中也都存在一定程度的想象力。在粗暴的玩闹中,战斗是假装的,而不是真实的。在建造游戏中,玩家说他们正在建造一座城堡,但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假城堡,而不是真正的城堡。在有明确规则的正式游戏中,玩家必须接受一个已经建立的虚构情境,这为游戏规则提供了基础。例如,在现实世界中,主教(象)可以选择任何方向移动,但在象棋的幻想世界中,他们只能沿对角线移动。

玩耍的幻想方面与其基于规则的本质密切相关。因为玩耍发生在一个幻想世界中,所以它必须受到玩家心中规则的约束,而不是自然法则。在现实中,人们只有在有真正的马出现时才能骑马;但在玩耍中,只要游戏的规则允许或规定,就可以随时骑马。在现实中,扫帚只是扫帚,但在玩耍中,它可以成为一匹马。在现实中,象棋的棋子只是一小块雕刻过的木头,但在象棋中,它是可以是象或车,具有明确的移动能力和限制,这些都无法从雕刻的木头本身看出。虚构的情境决定了游戏的规则;游戏进行的实际物理世界是次要的。通过玩耍,孩子学会掌控世界,而不仅仅是被动地对其做出反应。在玩耍中,孩子的心理概念占主导地位,孩子将现实世界中可用的元素塑造成符合这一概念的形式。

各种形式的玩耍都有「游戏时间」和「休息时间」,尽管这对某些玩耍形式来说更为明显。游戏时间是虚构时间。休息时间是暂时回归现实的时间——也许是为了系鞋带,去洗手间,或纠正没有遵循规则的玩伴。在游戏时间里,人们不会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在舞台上假装谋杀继父时那样说:「我只是玩玩而已。」

有时候成人会对儿童在玩耍时表现出的认真以及拒绝承认自己只是在玩耍感到困惑不解。他们担心儿童无法分辨幻想与现实,而这种担心其实亳无必要。我儿子 4 岁的时候,经常假扮超人,扮演的时段有时候会超过一天。在这样的时段内,他会坚决否认自己只是在扮演超人,这让他的幼儿园老师非常担心。我向他指出,他从来没有从真正的高楼上跳下,或者拦截真正的火车,因此当他最后脱下披风,宣布游戏结束时,他就会知道自己真的只是在玩,这一切也只让他稍感安慰。告诉他们玩就是玩,会去掉魔法咒语,让游戏时间自动变成休息时间。

人类天性的一个惊人事实是,就连 2 岁大的孩子都知道真实与假扮之间的不同。一个 2 岁大的孩子,在杯子里盛满想象的水,倒在布娃娃的身上,然后说:「哦哦,娃娃都湿了」,他知道布娃娃并不是真的被打湿了。想要教这么小的孩子这样细微的概念,比如假扮,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依旧能理解它。显然,思维的虚构模式,以及区分这种模式与真实摸式的能力,是人类天生就具备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其实是人类天生的玩耍能力的一部分。

在成人的玩耍中,玩耍的幻想元素通常不像在儿童玩耍中那么明显,或者说不那么完整。这也是成人的玩耍不那么典型和纯粹的理由之一。但是,我想说,在成人的活动中,幻想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它还是我们判断哪些活动是玩耍的直觉的主要因素。设计房屋的建筑师设计的是真实的房屋,但他在设想房屋构造的时候加入了大量想象,想象人们可能会怎样使用它,想象如何让它与他心中某些美学观念一致。在房屋建成之前,设计师在心中的图纸上建造了一栋虚构的房屋,这个说法也是合情合理的。

写这篇博客对我来说近乎玩耍,对此,我不仅考虑到了这项工作的自由感、享受过程的乐趣,以及我欣然接受的写作规则,还考虑到了其中涉及到相当程度的想象力。我没有编造事实,但我是在编造串联它们的方式,我在想象你可能会如何回应我写的内容。有时我的幻想甚至更进一步,我想象我提出的观点会对社会产生一定的积极影响。所以,在这,幻想推动着我,就像它推动着一个孩子建造沙堡或假装成超人一样。部分幻想可能最终变成现实,但这并不影响其作为幻想本身。

玩耍需要一种积极、机敏,但无压力的心态。

最后的这一玩耍要素是从其他四个要素自然而然地得出的。因为玩耍涉及到对自己行为的有意识控制,关注过程和规则,所以需要一个积极、机敏的头脑。玩家不仅仅是被动地从「环境」中吸收信息,或者是条件反射地对刺激作出反应,或者是根据习惯自动行事。此外,由于玩耍不是对外部需求或强烈生物需求的回应,所以玩耍的人在很大程度上不受到压力或紧张情绪的影响。并且,由于玩家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过程而不是结果上,所以玩家的思绪不会被失败的恐惧分散。因此,玩耍时的头脑是积极、机敏的,但并不紧张。玩耍的心理状态被一些研究人员称为「心流」。注意力集中在活动本身,自我和时间意识减弱。思绪沉浸在游戏的观念、规则和行动中。

关于玩耍的心理状态这一点,对于理解玩耍作为一种学习和创造性生产方式的价值非常重要。许多心理学实验反复表明,机敏但无压力的玩耍心态正是创造力和学习新技能的理想状态。这些实验通常不被描述为关于玩耍的实验,但将它们解释为玩耍实验也无可厚非。实验表明,强烈的表现压力(导致非玩耍状态)可以提高在对个人来说心理上容易或习惯性的任务上的表现,但会降低需要创造力、有意识的「决策制定」或学习新技能的任务上的表现。相反,任何减轻个人对结果的关注,增加个人因任务本身而享受任务的事物——也就是说,任何增加玩耍性的事物——都会产生相反的效果。

强烈的表现压力通过将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降低了关注手段的能力,从而抑制创造力和学习。在有压力的状态下,人们往往会回到本能的或者习惯性的做事方式。这种应对压力的方式在许多紧急情况下是适应性的。当老虎追你时,你会使用已经学会的逃跑或躲藏的方法;这可不是尝试新方法的好时机。任何领域的专家通常可以在有压力的状态下表现良好,因为他们可以依靠自己学过的、习惯性的应对方式,而不需要学习新东西或创造性地行动。他们可以关注运用已成为习惯的行动,以实现最佳结果。

当我们通过不断评估学生的作业来迫使他们在学校表现优秀时,我们让他们进入了一种非玩耍、以目标为导向的状态,这可能会激励那些已经知道怎么做的人表现出色,但会抑制那些还不知道怎么做的人的尝试和学习。压力加大了专家与新手之间的表现差距。然而,即使是专家,如果要达到更高水平的专业技能,也必须在他们擅长的领域进行玩耍。在某些领域,如艺术和论文写作,无论一个人有多少经验,都需要创造力,而在这些领域,爱玩的人总是表现得最好。

当一项活动变得非常容易、习以为常,不再需要有意识的精神努力时,它可能会失去作为玩耍的地位。这就是为什么玩家要不断提高游戏难度,或者改变游戏,或者不断提高成功的标准。游戏只有在需要积极、机敏的头脑去完成时才算是游戏。


这个关于玩耍的扩展定义对你来说有道理吗?它是否符合你在日常生活中思考玩耍的方式?我是真想知道答案。为了我自己的工作,我想确保我使用的玩耍概念与人们在日常话语中津津乐道的玩耍概念相吻合。我非常期待听到你对此的看法。

正如我所说,接下来的几周,我将详细阐述玩耍对于儿童和成人的各种作用,并不时参考我在这篇文章中提供的玩耍定义。敬请期待。


此时此刻,你对这一切有什么看法?……这篇文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为所有人提供了交流的平台。你的疑问、感悟、故事、观点都会被我以及阅读这篇文章的所有人尊重,无论我们是否赞同。(当然,鼓励大家在这篇文章下面的评论区里发言——译者注)

参考文献

Lev S. Vygotsky, “The Role of Play in Development,” in M. Cole, V. John-Steiner, S. Scribner, & E. Souberman (Eds.). Mind in Society: The Development of Higher Psychological Processes, 92-104. (1978, original essay published in 1933).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Jarrett Ye、校对 jianglutan
原文:The Value of Play I: The Definition of Play Gives Insights | Psychology Today
发表于 2008 年 11 月 19 日
作者:彼得•格雷(Peter Gray)博士
审稿人:Ekua Hagan

玩耍的价值 II:玩耍如何增强推理能力

玩耍可以增强我们的想象力,从而提高解决问题的能力。

二十年前,一对英国研究人员报告了一系列实验,实验表明,在玩耍的情境下,非常年幼的儿童可以解决他们在严肃情境下似乎无法解决的逻辑问题。

他们测试的问题是三段论,是最早由亚里士多德提出的古典逻辑问题。三段论要求推理者将两个前提中的信息结合起来,以判断一个特定结论是真是假,还是无法确定(无法由前提确定)。如果前提与现实一致,三段论通常很容易,但当前提与现实相悖时(与现实相矛盾),其难度就提高了。在英国研究人员进行这些实验时,人们普遍认为,解决与现实相悖的三段论需要的推理能力,是小孩子完全不具备的。

以下是研究人员使用的一种与现实相悖的三段论示例:

「所有猫都会『汪汪』叫」(大前提)。

「Muffins 是一只猫」(小前提)。

「Muffins 会『汪汪』叫吗?」

先前的研究——包括著名的瑞士发展心理学家 Jean Piaget 的研究——表明,10 或 11 岁以下的儿童通常无法正确解决这样的三段论(也就是说,他们无法给出逻辑学家认为正确的答案)。当英国的研究人员用严肃的语气向年幼的儿童提出这样的三段论时,孩子们的回答符合 Piaget 和其他人的预期。他们说,「不,猫会『喵喵』叫,不会『汪汪』叫。」他们表现得好像无法思考与现实世界经验不符的前提。但是,当研究人员用一种轻松的语气,用表明他们在谈论「假想」世界的措辞提出同样的问题时,年仅 4 岁的孩子很容易解决这些问题,甚至很多 2 岁的孩子也能解决这些问题![1] 他们说:「是的,Muffins 会『汪汪』叫。」

想想看:在玩耍中,4 岁的孩子轻松解决了他们在 10 到 11 岁左右才能解决的逻辑问题!

玩耍的心态如何引导幼儿找到三段论的「正确」答案

Piaget 和他那个时代的其他哲学家、心理学家通常在两种推理之间划清界限——「具体」推理和「抽象」推理(Piaget 称之为「假设演绎」推理)。他们认为,第一种推理依赖于对所思考条件的直接、具体、先前的经验,而第二种推理依赖于具有数学基础的形式逻辑,可以应用于问题,而不考虑个人对问题具体内容的经验或缺乏经验。一些哲学家和心理学家进一步认为,几乎所有人都会自然发展出具体推理能力,而抽象推理需要西方学校提供的特殊培训。还有一些人,包括 Piaget 在内,认为抽象推理确实是自然发展的,但通常直到儿童大约 11 岁时才显现出来。根据 Piaget 的说法,年幼的孩子不能解决与现实相悖的三段论,因为他们缺乏抽象推理的能力。但 Piaget 错了。

如今,包括我在内的许多(如果不是大多数)发展和认知心理学家都不同意一个观念,即具体推理和抽象推理之间存在区别。我们认为,所谓的抽象推理,其实就是将看似抽象的问题转化为具体问题的心理转换,也就是说,将问题转化为另外一种问题,是个体在现实世界中曾遇到并解决过的。这些心理转换涉及到想象力,甚至年幼的孩子也具备这种能力。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类进行的所有推理都是具体的;只是对于有些问题,在将它们转化为具体形式时,需要更多地运用想象力。[2]

人类的玩耍活动,从定义上讲,包含了想象力(参见我 2008 年 11 月 19 日的文章[1])。玩耍让我们自然地思考事物「可能是」什么样子,而不仅仅是它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在玩耍的心态下,任何人都可以轻松地想象并思考一个世界,人们可以在其中飞翔,时间机器可以将我们带到过去,或者所有的猫都会汪汪叫。年幼的孩子们是玩耍的大师,因此,他们能在玩耍的背景下解决与现实相悖的三段论,实属意料之中。

为什么 11 岁的孩子可以在严肃的情境中解决与现实相悖的三段论,而 4 岁的孩子则需要一个充满趣味的情境?我认为答案与年龄差异在推理能力上的差异关系不大,更多的是与他们理解研究者提问目的的差异有关。4 岁的孩子误解了研究者的目的。他们认为,当成年人用严肃的语气向他们提问时,他们需要给出严肃的答案,关于现实世界的真实答案。所以,他们相应地回答——「猫不会『汪汪』叫。」另一方面,11 岁的孩子,尤其是上过学的 11 岁孩子,意识到这个问题和现实无关,而是一个逻辑测试,所以他们接受了与现实相悖的前提,并给出了研究者想要的答案。他们意识到这是研究者玩的一个游戏,与虚构世界而非现实世界有关。而 4 岁的孩子只有在研究者通过语气和措辞明确表示这是一个游戏时,才能认识到这种游戏般的特质。

研究人员发现,其他文化中没上过学的成年人在进行反事实推理时会「失败」,就像我们文化中的幼儿一样。过去,这被解释为一种证据,表明学校教育对抽象思维的发展是必要的。但我猜想,这些成年人在这类问题上「失败」的原因与我们文化中的幼儿一样;他们误解了问题的意图。我敢打赌,如果研究人员以一种富有趣味性的方式向没上过学的成年人提出相同的问题,他们也能轻松解决。

我的核心观点是,玩耍能自动引发假设推理。它使我们思考虚拟世界,那里一切皆有可能,并让我们去推理这些可能性,而不仅仅局限于目前真实存在的事物。这种形式的玩耍促进了对事先规划至关重要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不仅对所有理论科学至关重要,而且对所有事先规划也至关重要。在这种规划中,我们必须设想可能发生的事件,并思考如何应对这些事件。

请不要从这个简短的讨论中得出错误的结论。我并不是在主张,从教育角度来说,有意识地引导孩子们进入玩耍状态以提高他们的推理能力是个好主意,就像研究人员在实验中所做的那样。孩子们会自然地玩耍,而正是通过自然的玩耍,孩子们才能锻炼推理能力。那些被认为可以提高他们推理能力的老师操纵下玩耍的孩子,很快就会学会抵制这种操纵。从长远来看,只有自主选择、自我引导的玩耍才是真正的玩耍。孩子们会通过他们自己选择的玩耍方式来锻炼推理能力;我们不能替他们这样做,也不应该尝试这样做。正如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所提到的(例如,2008 年 9 月 30 日的文章),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为孩子们提供一个可以安全、自然地与不同年龄群体的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和探索的地方。他们会自己处理好剩下的事情。

一个让大学生解决经典洞察问题的趣味实验

下面是另一个实验例子,展示了玩耍心态在提高解决问题能力方面的作用。这次实验的对象是大学生,问题是一个经典的洞察问题,被称为「蜡烛问题」。在这个任务中,实验对象被给予一小蜡烛、一盒火柴和一盒图钉,并被要求将蜡烛固定在布告栏上,使蜡烛能够点燃并正常燃烧。他们只能使用给定的这些物品。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意识到可以将图钉从盒子里倒出来,然后将盒子钉在布告栏上,作为一个架子来放置蜡烛。在典型的测试情境中,很少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没有意识到图钉盒子除了用作容器以外,还可以有其他用途。

在实验中,一些受试者在面对蜡烛问题之前观看了一段滑稽喜剧片段,而另一些人观看了一部严肃的电影,还有一些人则没有观看任何电影。结果发现,观看滑稽喜剧的受试者解决问题的成功率大大提高了。[3] 研究人员的解释是,愉快的心情拓宽了思维,从而导致洞察力。我的解释与此类似,但强调了玩耍的作用。我认为滑稽喜剧让受试者进入一种充满玩心的状态,正是这种玩心,而非仅仅是快乐本身,导致了思维方式的拓展。在玩耍中,我们经常以新的方式看待物品和信息。在严肃的心态下,无论我们是否快乐,我们都无法想象一个图钉盒可以成为一个架子;但在充满玩心的状态下,这种想象力就轻而易举地涌现了。在玩耍中,我们经常想象物品不是它们原本设计的样子。在玩耍时,扫帚可以成为马,顶针可以成为主教,图钉盒也可以轻易成为一个架子。

我认为,玩耍在我们这个物种中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促进我们运用想象力来解决问题。我们似乎是唯一一种能以富有想象力的方式思考的动物。想象力为我们的创新能力、创造力和事先规划的能力奠定了基础。我相信,我们巨大的玩耍能力和渴望,在进化过程中,部分原因是为了促进我们发明、创造和规划的能力。当我们充分让孩子们自由玩耍时,我们为他们提供了锻炼和发展这些能力的机会。当我们在工作和家庭生活中保持轻松的玩心时,我们为自己提供了解决可能棘手问题的环境。


此时此刻,你对这一切有什么看法?……这篇文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为所有人提供了交流的平台。你的疑问、感悟、故事、观点都会被我以及阅读这篇文章的所有人尊重,无论我们是否赞同。(当然,鼓励大家在这篇文章下面的评论区里发言——译者注)


参考文献

  1. Dias, M. G., & Harris, P. L. (1988). The effect of make-believe play on deductive reasoning. British Journal of Developmental Psychology, 6, 207-221.
  2. I elaborate on the idea that "abstract" thought is really just concrete thought coupled with imagination in my textbook, Psychology, 5th edition (2007), pp 348-351.
  3. Isen, A. M., Daubman, K. A., & Nosicki, G. P. (1987). Positive affect facilitates creative problem solving.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52, 1122-1131.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Jarrett Ye、校对 jianglutan
原文:The Value of Play II: How Play Promotes Reasoning | Psychology Today
发表于 2008 年 12 月 4 日
作者:彼得•格雷(Peter Gray)博士

玩耍的价值 III:孩子们如何面对生活的挑战

在那最恶劣的环境中,纳粹死亡集中营,孩子们仍在玩耍。

孩子们强烈的玩耍欲望并非为了给他们提供「课间休息」或「娱乐」。这种欲望的产生有着更为严肃的目的——帮助他们生存。在人类的历史和史前时期,玩耍一直是孩子们在自己的文化中获得生存技能、价值观和知识的主要途径。孩子们玩耍并非为了逃避生活的现实;他们在玩耍时面对生活的现实。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对现实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智力上的,或是情感上的。

在此博客的前几篇文章中,我已经描述了玩耍如何锻炼和培养孩子的语言、推理、运动、制造以及与他人相处的能力(特别参见 2008 年 10 月 1 日的文章)。我在那里描述的玩耍方式,并不与我们心中孩子们在健康环境中快乐玩耍的形象相悖。但是,玩耍不仅仅只适应于健康的环境。玩耍还帮助孩子们面对并处理他们自己和我们的世界中存在的各种恐怖,无论这些恐怖事物在哪里。

我们总希望把孩子们想象得天真无邪。在一个理想世界里,如果成人们全都天真无邪,孩子们也许也会如此。但世界并不理想,如果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被保护得过度,对他们必须适应的环境毫无认知,那他们会对这个环境缺乏应对的准备。难怪孩子们会抗拒好心的成年人的保护,挣脱那些本意是让他们待在田园般游乐场的束缚,不管何时何地,他们都会尝试出去,去体验真实的世界,并将这些体验融入到他们的游戏中。他们,而不是我们,知道什么是对他们最好的。

我所知的最震撼的证据,关于孩子们通过玩耍来接纳即使是他们环境中最恐怖的事情,可以在 George Eisen 二十年前出版的一本引人注目的书《大屠杀中的孩子与玩耍》中找到。这里有两个概念,它们处于任何人情感范围的两个极端:「纳粹大屠杀」和「孩子与玩耍」。在 Eisen 的书名中看到这两者相邻令人震惊。然而,正如 Eisen 在整本书中向我们解释的那样,被囚禁在纳粹犹太人隔离区和集中营的孩子们确实在玩耍——尽管时间很短,直到他们被谋杀。他们之所以玩耍,并不是因为他们对周围的恐怖事物毫无察觉。他们也不是通过玩耍来否认那些恐怖事物或转移注意力。相反,他们以一种能帮助他们理解、面对并在可能的程度上有效应对那些恐怖事物的方式玩耍。Eisen 的证据来自日记和对幸存者的采访。

在犹太人隔离区,这是被送往劳动和灭绝营地之前的第一阶段,成年人试图为他们的孩子保留一些他们在此之前所熟悉的天真玩耍的影子;但孩子们自己却玩起了适应周围环境的游戏。他们玩战争游戏,玩「爆破掩体」、「屠杀」、「夺取死者衣物」以及反抗的游戏。在维尔纽斯,犹太儿童在玩「犹太人与盖世太保」游戏,在这个游戏里,犹太人会制服他们的折磨者,用自己的步枪(棍子)打败他们。

甚至在灭绝营,那些仍然有足够力气四处走动的孩子们也在玩耍。在一个营地里,他们玩起了一个叫做「挠尸体」的游戏。在奥斯威辛·比克瑙,他们互相挑战去触摸电围栏。他们玩「毒气室」游戏,这个游戏中,他们把石头扔进一个坑里,然后尖叫着模仿人们临死的声音。他们编了一个叫做 klepsi-klepsi(意为偷窃)的游戏,这个游戏是根据营地的日常点名而设计的。一个玩伴被蒙住眼睛;然后另一个人会走过来用力打他的脸;接着,蒙眼布被取下后,被打的那个人必须根据面部表情或其他线索猜出是谁打了他。要在奥斯威辛生存下来,人们必须成为撒谎的专家——例如,偷窃面包,或者知道某人的逃跑或反抗计划——但同时不能露出破绽。Klepsi-klepsi 似乎是为了练习这种技能。

在玩耍中,无论是我们喜欢幻想的甜蜜游戏,还是 Eisen 描述的那种游戏,孩子们都会将现实世界的种种带入虚构的背景,让他们可以安全地直视现实,面对现实,体验现实,并练习应对现实的方法。有人认为,暴力游戏会导致成年人暴力;但实际上,恰恰相反。成年世界的暴力会让孩子们恰当地去玩耍暴力的游戏。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在情感、智力和身体上为现实做好准备呢?以为我们可以通过控制孩子们的游戏和他们的学习来改变世界,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如果我们想改变世界,我们必须去改变世界;孩子们也会跟着改变。孩子们必须,也会为他们必须努力生存的真实世界做好准备。让我们努力让这个世界真正地,而不是假装地变得更美好。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GPT-4,校对 JarrettYe
原文:Value of Play III: How Children Confront Life's Challenges | Psychology Today
发表于 2008 年 12 月 16 日
作者:彼得•格雷(Peter Gray)博士

玩耍的价值 IV:自学新技能的自然方式

玩耍的教育力量源于它的无关紧要。

从生物学进化论的角度来看,玩耍是一种本能的方式,确保年幼的哺乳动物(包括幼童在内)实践并熟练掌握一些技能,以便在各自的生活环境中生存并繁衍。早在一百多年前,德国哲学家、博物学家 Karl Groos 就提出并发展了这种玩耍实践理论,他在两本书里都呈现了相应的证据——《动物的玩耍》(1898 年)和《人类的玩耍》(1901 年)。

动物幼崽通过玩耍来练习生存技能。

Groos 在他对进化和玩耍的思考上超越了他的时代。他理解了查尔斯·达尔文的著作,并对本能有着更为深刻、现代的理解。他认为,动物,尤其是哺乳动物,必须不断变化,学会利用自己的本能。哺乳动物幼崽出生时就具备生物动力和倾向(本能)做出某些行为。但是,为了提高效率,这些行为必须不断实践、改进。根据 Groos 的说法,玩耍本质上是一种练习其他本能的本能。在《动物的玩耍》(第 75 页)中,Groos 写道:「动物不需要被告知去玩耍,因为它们年幼而天性爱玩,它们有一段特殊的年幼时期以供玩耍,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用个体经验弥补遗传上的不足,以面对生活中即将到来的各种挑战。」结合他的理论,Groos 根据发起玩耍的技能种类将动物玩耍分类,包括运动玩耍(跑步、跳跃、攀爬、在树上荡秋千等)、狩猎、格斗和护理玩耍(假装照料婴儿)。

Groos 对玩耍的生物学目的的解释,让我们更好地理解动物世界之中的玩耍模式。首先,它解释了为什么动物幼崽比成年动物玩得更多:它们玩得更多,是因为它们需要学习的地方更多。它还解释了为什么哺乳动物比其他动物玩得更多。昆虫、爬行动物、两栖动物及鱼类出生时就具备了一些相当固定的本能,它们的生活方式决定了它们不需要学习太多就能生存,并且目前很少有证据能够说明它们也会玩耍。而另一方面,哺乳动物的本能则更为弹性多变,必须要通过玩耍提供的机会不断学习及实践才能增补和塑造。

Groos 的理论还解释了不同种类的动物之间的玩耍差异。在哺乳动物中,灵长类(猴子和猿类)是灵活性和适应性最强的一类,它们需要学习的东西最多,因此它们是所有动物中最爱玩的。而在灵长类动物之中,又数人类、黑猩猩和倭黑猩猩(一种与黑猩猩和人类密切相关的猿类)需要学习的东西最多,它们是最喜欢玩耍的物种。同样,在哺乳动物中,食肉动物(包括犬科和猫科动物)通常比食草动物更喜欢玩耍,可能是因为猎取食物比吃草需要学习更多技能。除了哺乳动物之外,唯一一种能够被观察到经常玩耍的动物就是鸟类了。最喜欢玩耍的鸟类是鸦科(乌鸦、喜鹊和渡鸦)、猛禽(鹰及其近亲)和鹦鹉。它们的寿命都很长,与其他鸟类相比,它们的脑体比例更大,让它们在社交生活中游刃有余,并且能轻松获得食物。

玩耍的目的是促进技能学习,这有助于我们理解不同物种在玩耍类型和玩耍数量上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你可以通过了解一种动物必须具备哪些技能才能存活及繁殖,从而预测它们会玩什么。狮子幼崽和其他捕食者的幼崽会玩跟踪和追逐的游戏;斑马、小羚羊和其他被狮子等捕食的动物会玩逃跑和闪躲的游戏(参见关于追逐游戏和运动的文章);小猴子会玩在树枝间荡秋千的游戏。在雄性动物为争夺雌性而互相斗争的物种中,雄性幼崽比雌性幼崽参与的打闹游戏更多。至少在某些灵长类动物中,雌性幼崽(而非雄性幼崽)会进行大量的寓教于乐的抚养游戏。

人类孩子通过玩耍练习各种技能,包括他们文化中独特的技能。

在《人类的玩耍》一书中,Groos 将对于动物玩耍的理解延伸到人类。他指出,人类比其他任何物种都更有必要学会不同的技能,这些技能取决于他们发展的独特文化。因此,他认为,自然选择使得人类孩子产生了强烈的内驱力,去观察长辈的活动,并将这些活动融入他们的玩耍中。每个文化中的孩子都会玩耍那些对所有人来说至关重要的活动的一般类别,但他们在每个类别中的具体玩耍形式受到周围活动种类的影响。当孩子们自由时,他们会比其他任何物种的幼崽玩耍得更多,也会以更多样化的方式玩耍,因为他们需要学习的东西更多。

与 Groos 的理论一致,孩子们的玩耍方式促进了人类在各个领域必须发展的技能:

• 和所有哺乳动物一样,我们需要强壮身体,并学会协调运动,因此,我们会参与许多体育游戏,包括追逐和混战,这些游戏与其他哺乳动物的玩耍方式非常相似。然而,在许多其他方面,我们是独一无二的,而我们的玩耍也反映了这种独特性。

• 我们是语言动物,所以我们有语言游戏,教会我们说话。

• 我们是智人,是有智慧的物种,我们能够理解世界,因此我们会玩探索游戏,它将探索和玩耍结合在一起,提高我们的理解能力。

• 我们是依赖建设而生存的动物——包括建造庇护所、制造工具、帮助我们交流及迁移的装备——所以我们有许多建设游戏教我们建设。

• 我们是一种高度社会化的物种,需要与他人合作才能生存,所以我们有许多形式的社交游戏,教我们协作、抑制自己的冲动,让我们被社会接受。

• 我们是富有想象力的动物,可以想象出根本不存在或不在眼前的事物。所以,我们有幻想游戏,可以培养和锻炼我们的想象力,并为逻辑性思维的发展提供基础。

这些我用粗体表示的术语,并不是指互不相容的玩耍(游戏)类别,而是指玩耍可以发挥的各种功能。任何一种玩耍都可能同时具备这些功能。活泼的户外团体游戏可能同时是体育游戏、语言游戏、探索游戏、建设游戏、社交游戏和幻想游戏。玩耍,以其所有形式结合在一起,赋予我们完善的功能,让我们成为真正的人类。(关于这些观点的拓展,请参阅关于各种玩耍如何符合人类生存需求的文章。)

同样与 Groos 的理论一致的是,跨文化的玩耍研究表明,孩子尤其喜欢参与他们所在文化中最受重视的活动。采猎文化中的孩子会玩狩猎和采集游戏,使用成年人在这些文化中使用的工具。农耕社会的孩子会玩养殖动物和种植作物的游戏。在现代西方文化中,孩子们会玩涉及阅读和数字的游戏,如果他们生活在重视这些的环境中,他们还会玩计算机和其他现代技术工具,这些都是当今的工具。

在 Groos 的基础上,我想补充的是,孩子不仅会对周围成年人中最推崇且最受重视的技能产生兴趣,而且对社会前沿的新技能更感兴趣。正因为如此,孩子通常比父母更快学会使用新技术。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看,这绝非偶然。从遗传学的本能来看,孩子意识到他们需要学习的最关键技能是那些将来越来越重要的技能——他们这一代人的技能,这可能与他们父辈那一代人的技能有所不同。新生事物吸引力的价值在现代尤为明显,毕竟,需要掌握的科学和技术更新得非常快。

玩耍的本质让它在锻炼技能方面得心应手。

从定义上讲,玩耍是一种心理上脱离现实世界的活动。它是为了自身而进行的活动,而不是为了达到某些真实而严肃的目标,如食物、金钱、奖励、赞美或给某人的简历增光(请参阅关于玩耍定义的帖子)。当我们为玩耍的孩子提供这些奖励时,我们就把他们的玩耍变成了不再是玩耍的东西。因为玩耍是为了自身而进行的活动,而不是为了追求游戏之外的某个具体目标,所以人们常常认为玩耍是轻浮的,无关紧要的。但这里有一个美妙的悖论:玩耍的巨大教育力量恰恰在于它的无关紧要。

玩耍为教育这一严肃目的提供服务,但玩耍者并非故意进行自我教育。玩耍者只是为了玩耍的乐趣而玩耍,而不是为了其他目的;教育只是一个副产品。如果玩耍者是为了一个严肃的目的而玩耍,那么玩耍的很多教育力量就会丧失。

正因为玩耍的孩子并不操心他们的未来,也不会因为失败遭受现实世界的任何后果——也就是说,正是因为游戏的无关紧要,孩子们在玩耍时并不害怕失败。由于他们玩耍时并不在寻求成人的赞扬或奖赏,他们的行为并不会受到评价的困扰。恐惧和对评价的担忧会让人的思绪僵化,这对于执行熟悉的行为模式是有帮助的,但对于学习新的行为或思维新的观点则大相径庭。在没有对失败和他人评价的担忧下,玩耍的孩子可以全心全意地去提升他们正在玩耍的技能。他们努力做好,因为做好是游戏的内在目标,但他们知道如果失败了,不会有真实世界的严重后果,所以他们敢于实践,敢于在学习中冒险。他们不需要把部分精力用来去琢磨某个外部评判者在寻找什么。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准备情况来指导自己的活动,而不是被别人选择的方式所束缚。

除了无关紧要之外,另一个使玩耍非常适合技能培养的方面是其重复性。你是否注意到大多数玩耍形式都涉及大量重复?比如猫玩弄老鼠,一次次地放走再去捕捉;婴儿咯咯的学说话,反复模仿相同的音节,有时稍作改动,像是在练习发音;学步的小孩子反复走同一条线路;小孩子阅读娱乐时,反复读同一本熟悉的小书。许多有规则的游戏,比如捉迷藏、棒球或者问答游戏,都会有重复的动作或流程。但这种重复从来不是死板的。

因为每一次重复的行动都源于玩家的内心,每一次重复都是一种创新。如果这次的动作和上一次完全一样,那是因为玩家想要它一样,并且尽力让它一样。更常见的是,每一次「重复」的动作都会以某种规律性的方式和上一次的动作有所不同,玩家会有意识地改变行为,以适应游戏或尝试用新的方式完成同样的事情。这种重复的副产品是新技能的完善和巩固。

在传统的学校环境下,孩子在玩耍中自然掌握的技能反而变得难以掌握。以阅读为例。很多年前,我看着我弟弟在上学前通过他自己的玩耍学会了阅读,后来我又看到我儿子做了同样的事情。在瑟谷学校,这个我曾在早前的文章中描述过的民主学校,许多孩子通过玩耍在各个年龄阶段学会了阅读,有时甚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学习。在这个混龄社区,没有正式的阅读课程,孩子学习阅读,是因为阅读是他们社交环境中一个重要的部分。他们看见别的孩子在阅读,听他们讨论读过的书,于是他们也想读书。他们玩的游戏涉及到书面文字。有成年人和青少年给他们读故事。他们愿意一遍遍听同样的故事,直到背下来,然后他们会模仿着「读」熟悉的故事,直到他们假装阅读变成真的阅读。

让我们把这种情况与在常规学校学习阅读相比,对很多孩子来说,这样的学习过程非常痛苦,会对他们对阅读产生终身的刻骨铭心的阴影。设想一下,对于那些因各种原因在学习阅读方面比班上其他孩子稍慢的孩子,这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阅读成为了衡量他们自我价值的尺度,成为他们焦虑和羞愧的源头,这些负面的情绪不仅使得学习阅读变得十分痛苦,而且使得学习过程异常艰难。但是,如果孩子被允许通过自我指导的玩耍,以他们自己的节奏来学习阅读,那么阅读就能成为并且始终保持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其他技能。即便是投掷球,在学校里被教导时可能都会变得困难,产生羞愧感,而在玩耍中自然学习则不存在这个问题。

玩耍是大自然赋予我们学习生活技能的方式。然而,我们的教育系统却愚不可及地把玩耍变成了所谓的「课间休息」,这无疑是对玩耍的轻视和边缘化。又把学习变成了所谓的「工作」,究其定义,即那些孩子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GPT-4,校对 JarrettYe
原文:The Value of Play IV: Nature’s Way of Teaching Us New Skills | Psychology Today
发布于 2009 年 1 月 1 日
作者:彼得•格雷(Peter Gray)博士

创作声明:内容包含教育建议,国外经验仅供参考。


参考

1. 玩耍的价值 I:玩耍的定义给人以启示 ./62292597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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