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人的观点不同,我不认为二舅的一生是不幸的。
相反,我觉得二舅的一生是值得我们所有人羡慕的。
很多人为二舅惋惜:
「如果他不被庸医致残,他肯定能……」
「二舅这辈子要是能考上大学,肯定……」
「这样的人中龙凤,竟然留守农村,真是……」
二舅的一生悲剧吗?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悲剧的。但我觉得,很多人没有真正理解二舅的一生。因为大多数人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我们这辈子活着为了什么?
为了考好成绩?为了满足父母期望?为了在社会上不低别人一等?为了不被别人看不起?为了过上体面的生活?
如果我们站在这种角度来放大二舅的一生,二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没上过大学,会再多手艺也是歪门邪道,不值一提。」
「残疾人一个,路边的野狗见了都要冲着叫,谈什么光彩?」
「混一辈子连个老婆都娶不到,算什么男人?」
「会修电器?这都是社会底层干的活!能赚几个钱?」
「这种人,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要被做成视频当榜样。可笑!」
我知道,被二舅感动的视频观众不会说出这种话。可如果撤去滤镜和文案,让二舅赤裸裸的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在这个社会里,他会被如何评价呢?
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告诉我们:要争气,要活的光彩。我们本能地去模仿长辈,本能地去接受我们所处群体的价值观,很多时候甚至根本不会怀疑这些东西的对与错。
接受了这样的价值观,我们就只能把二舅理解成一个怀才不遇的人,一个不幸的人。即使视频已经告诉我们,不要遗憾,可我们还是情不自禁地去为二舅感到遗憾。我们想象出各个“幸运版本”的二舅,并与这个现实中的“悲惨版本”二舅比较,最终只会感到更加的悲哀。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人说,这一视频并没有让自己停止精神内耗。因为我们下意识地会去将这些版本的人生对比,并去进行价值判断。这一过程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不会意识到,因为这已经成了我们的思维习惯。
其实,对于我们自己的人生,我们也在不止地进行着比较。我们总想追求更好,总想着要去“争气”。如果人生不符合自己的期望,我们就会无可避免的感到痛苦。
回到二舅身上:为什么二舅是值得羡慕的?
如果站在世俗价值的角度,二舅的人生无疑是失败的。可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定义人生的成功和失败
如果我们真正地站在二舅个人的视角来重新评价这一切,我们会发现,这一切有多么的不同。
二舅的人生,丰富、生机勃勃,而又意味深长。
即使只有生锈的工具,用这些仍然可以造出万千形状
全神贯注,技艺自会精进
精准的每一次度量,精巧的每一次打磨
思索,起草,修改,尝试
细节占据着大脑,刺激着思绪
这不只是木工,这是创造
这是纯粹的创造
这样的创造占据着他
大兵惊奇的眼神
军官感谢的话语
家人的称赞
同村人的敬佩
二舅知道,这些都值得
桌子椅子,木门木柜,看似平常普通
但对二舅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些更珍贵
因为,这些是他做的东西
一个拥有优渥待遇,在办公室里眼神呆滞,眉目紧锁,盯住电脑屏幕,满脸愁容,总为明天忧愁的人
比起一个衣衫褴褛,走路一瘸一拐,在旧木凳上做工帮助身边人,实现自己,以豁达为信条的二舅
究竟谁活的更有尊严,更有价值呢?
我们这个社会对于“出人头地”的文化追求根深蒂固地附在了每个人身上。总想要成为人上人,想要成为卓越,把这些标榜为人生的价值,不惜为这些争得头破血流。我们不愿意成为所谓的“失败者”。如果没有达到期望,我们的内心要背负巨大的“羞耻”“不光彩”。这是我们一切焦虑、压抑、内耗的根源。
二舅是一个彻底的反例:
他不是大工程师,不是大科学家,他造不出来导弹卫星
他相貌平平,身体残疾
他没有婚姻,没有子女,只有一段经不起回忆的感情
他没钱给母亲买大房子,没钱给母亲买金链子
但他定义并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他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他以自己的能力帮助身边人
他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进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
他在真正的活着
在生活中,又有几人能做到这些呢?
又或许,二舅的人生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失败者”可以活的多么精彩。
非要成功不可?何苦呢?
生命的意义,本可以如此简单。
后记
有很多人问我:「自由学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
作为一个自由学习的践行者,我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自由学习或许不能给你带来名和利,不能让你年入百万,不能让你走上人生巅峰。
但是,我们又何必总是要追求结果?
自由学习的过程本身,就是它的回报。学习本就是一件使人愉悦的事,要享受知识本身带来的喜悦。
如果真的让我给出一个答案的话,我会说:「自由学习可以使你实现自身的价值。」
这就足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