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描述
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退出的自由是其他基本人权的基础。
如果一个人被困在某种关系或系统中无法自由离开,那么其他所谓的「自由」和「权利」也就失去了意义。
最基本的自由是退出的自由
只有学生能自由离开学校,学校才能算作道德清白的机构
我们喜欢从积极的角度考虑人权,所以我们经常讨论那些让我们得以接近期望的权利:投票的权利,自由集会的权利,言论自由的权利,以及选择通往幸福路径的权利。然而,我在此提出一个容易引起争议的观点,即最基本的权利——使其他权利成为可能的权利——是退出的权利。
退出常常会唤起负面的意味。从小到大,我们经常听别人说「退缩者永无胜利,胜利者永无退缩。」我们应该克服困难,坚持到底。不过,我很喜欢这句话的一种改编,是我不知何时听到的:「退缩者永无胜利,胜利者永无退缩。但未尝胜利也未尝退缩者,则是愚者。」
如果把思想从竞赛的泥潭中解放(的确,弃赛是打不赢网球比赛的),转而考虑人生更长远的目标——活下去,避免伤害,寻得幸福,用符合个人价值观的方式来生活,和与我们互相尊重的群体共同生活——那么我们便会发现,退出的自由对于这些目标至关重要。这里,我所讨论的自由,是远离损害我们福祉的人群和局面的自由。
在狩猎采集者游群中,退出的自由是和平、平等和民主的基础。
我思考退出之自由的关键价值,是从前几年研究狩猎采集者游群社会时开始的。这些社会没有警察、监狱等强迫个人服从规则的正式手段,但这些社会的生活却非常有序而和平。他们的重要价值观是平等(没有人是天生比其他人更优秀或更有价值的,而且也没有首领或老板之类的人),分享(食物和物质资料会在游群成员之间平等分享),自治(无论老少,无论何时,人们都有做出自己选择的自由)。为什么强者不会剥削或奴役弱者,为己所用?是什么让人们互相关心,即便彼此并无关联?
用不同角度解释,这些问题有不少很合理的答案。但我认为,终极答案便是退出的自由。人类学家屡屡指出,狩猎采集游群是高度流动的。为了追随猎物和可食植物,游群会不断迁移,然而个人以及家庭也会在不同游群之间迁移。因为狩猎采集者不占有土地,他们所占有的个人财产也不超过个人所能携带的容量,此外每个人在不同游群都有朋友亲戚,所以他们总有游走的自由。如果有人感觉在当前所在的游群里受到了压迫,并且发现游群内部没有解决这一压迫的办法,那么他便能迅速地收拾行李,径自出走,或是加入其他游群,或是和一帮朋友建立自己的游群。
如同世界各地的人类一样,狩猎采集者也是互相扶持以求生存。没有人能独自生存,至少不能独自长久生存。然而,在一个人们可以自由来去的世界,你必须友善待人,否则他们可以一走了之。你不能强迫他们为你工作,否则他们便可以一走了之。你不能欺骗、霸凌、贬低他们——否则他们会离去。如果你想要构建众望所归、众志成城的游群以最大化生存的可能,你必须从其他游群成员的视角考虑事情,并努力让他们高兴;在意见不合时,你必须与他们妥协,而且如果有一天你有幸捕到猎物而他们没走运,你必须分享食物。
狩猎采集者以通过共识来做决策而闻名。如果某个行为会影响整个游群,他们必须把事情说清楚,并基本达成一致,之后才能行动。这时候共识是什么意味呢?共识仅仅指的是所有人都跟从决策;他们可能不是完全同意,但他们不会因此而出走游群。所以,对于狩猎采集游群而言,民主决策,并不是清高道德哲学的结果,而是需求的产物。为了生存与发展,游群需要凝聚一心;为此,你的决策不能过度侵犯,以至成员退出。
退出的自由是现代国家里民主和人权的基础。
It is much harder for us non-hunter-gatherers to move, but we still can move and with sufficient oppression will, even from one nation to another. Nations in which leaders routinely oppress their own people can get away with it through laws that make it impossible for people to leave.
Within two months after the Russian revolution of 1917, the new government enacted laws against emigration. That was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of any chance for democracy within the communist regime. The same thing happened in the other communist block countries, and we see it today, for example, in North Korea. Governments can brutalize people who can’t leave. When people can leave, governments have to figure out how to make people want to stay; or else there will be nobody left to govern. The first to leave are often those who are most competent and valuable.
退出的自由是婚姻和谐的基础。
退出原则不仅在社区和国家层面适用,而且在家庭的层面也一样。大量研究显示,家庭暴力和离婚自由之间有极强的负相关性。相比临近的农业社区,在狩猎采集者游群里,丈夫打妻子的现象更加少见。同样,主要的原因是退出的自由。如果丈夫欺凌她,狩猎采集游群中的女性可以离开,也终将离开。女性可以回到她父母所在的游群,或者去往她的亲戚朋友所在的游群,与此同时婚姻也自动终止。如果她有孩子,孩子想跟她一起走,他们可以走。因为游群里所有人共享食物,而女性和男性都会采猎,女性并不在经济上依赖丈夫,正如丈夫也不依赖于她一样。
所以,假如你是狩猎采集者游群里的男人,而你不想让妻子离开你,你必须好好对待她。在原始的农业社会里则有所不同,因为这些社会中男人占有土地,所以离开男人的女人没有办法靠自己生存。因此,女人必须尽力忍受残暴的丈夫。
显然,在现代社会里,对抗家庭暴力的主要力量是法律和经济上的离婚自由。如果离婚是违法的,那么丈夫打妻子就会很常见。如果离婚不违法,但对大部分女人来说太过昂贵,丈夫打妻子仍然会存在。只有当女人法律上和经济上都有离开丈夫的自由,丈夫打妻子的现象才会消退。这种效应最新的例子是西班牙。在 2005 年,西班牙修改法律,让离婚变得更容易,而针对女人的家庭暴力现象显著减少。这种减少不仅要归因于离婚,而且是因为那些不希望失去妻子的男人,开始更友善地对待她们。
从前,故事和歌曲会歌颂那些无论男人多坏,她都始终「对男人忠贞不渝」的女人。而因为她的爱与奉献的伟大力量,男人最终会醒悟。然而说实在的,相比妻子无论如何都会待在他身边的情况,妻子有可能离开他们的时候,男人才会变得更好。
退出的自由是雇员与奴隶的分界线
工作同样适用这条原则。如果你是雇佣者的所有物,或者法律上规定你不得辞职,或者经济上你无法离职,种种原因导致你无法放弃这份工作,那么你的雇佣者便能肆意虐待剥削而毫发无伤。如果你能一走了之,那么为了继续获取你的服务,你的雇佣者必须好好对待你。在法律和经济上有退出的能力,是保持雇佣者与雇员之间平等关系的力量。没什么神秘的。
孩子不能自由地离开学校,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通常上,孩子是最常受虐的人群,不仅因为他们年幼弱小,而且是因为他们不像成年人一样有退出的自由。人类学家告诉我,狩猎采集文化里可不是这样的,因为那里的孩子几乎和成年人一样可以自由退出。受家长不公对待的儿童,可以搬到不同的小屋和其他会对他好的大人一起住。他们甚至可以搬到不同的游群。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孩子,每个孩子都会得到整个游群的照顾,因此孩子不是负担。即使是非常年轻的孩子,若家长或者照顾者不善对待,他们也可以离去,或者由他人带走。在我们的社会里则不是这样,针对儿童的家庭暴力是严重且猖獗的问题。
但我现在想讨论另一种暴力,即我们强迫儿童就读于学校的暴力。如果学校是强制的,那么根据定义,学校即监狱。监狱是其中的成员被强迫进入的地方,且他们没有选择自己的活动、空间和同伴的自由。儿童不能从学校一走了之,也不能离开刻薄的老师,放弃压迫而毫无意义的作业,或者可恶的同学。对于一些孩子来说,唯一的出路——唯一真正的出路——就是自杀。Helen Smith 在她的书《划伤的心》中写道:「学校规定必须出席 180 天,而她已经缺席了 53% 的天数,她被告知她必须回到学校,或者在逃学小组面前出席,并被发配到青年拘留中心。她认为,更好的办法是回到她的卧室,用皮带吊死自己。过去,她本可以直接辍学,但现在她这样的孩子被强制教育困住了。」
关于校园霸凌,学生不满,无聊,犬儒主义,已经说了太多太多。没人找到解决之道。没人能找到解决方法,除非我们给予孩子退出的自由。解决这些问题的最终方法,是根除强迫。
如果儿童有了真正离开学校的自由,那么为了延续自身,学校必须变成对孩子友好的地方。儿童喜欢学习,但和我们所有人一样,他们厌恶被强迫,指手画脚,不断评判。他们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学习,而不是其他人强迫他们的方式。像所有机构一样,只有他们服务的人不像监狱服刑者那样,他们才能成为道德清白的机构。如果学生有退出的自由,学校必须赋予他们其他的基本人权,比如对影响他们的选择有发言权,有自由言论的权利,有自由集会的权利,以及选择他们自己的幸福之路的权利。这样的学校,跟我们现在称之为「学校」的阴沉机构完全不一样。(更多信息请参照《自由学习》。)
此时此刻,你对这一切有什么看法?……这篇文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为所有人提供了交流的平台。你的疑问、感悟、故事、观点都会被我以及阅读这篇文章的所有人尊重,无论我们是否赞同。当然,鼓励大家在这篇文章下面的评论区里发言——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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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ughts Memo:美国教育学家:我们“比不过”中式教育,我对此很满意创作声明:内容包含教育建议,国外经验仅供参考。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Shom、校对 JarrettYe
原文:The Most Basic Freedom Is Freedom to Quit | Psychology Today
发布于 2013 年 4 月 29 日
作者:彼得•格雷(Peter Gray)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