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劣男孩不上课学业收获更大
在 1920 年代至 1930 年代,一些非常有趣的教育实验得以开展,而这些实验现在基本无人问津。在那个年代,很多教育上的进步思想广为流传。甚至是公立学校都在尝试减少教学而增加自学机会,以期获得较大的教育益处。
Benezet 的不教算术实验
在先前的帖子[1]里,我描述了 L.P. Benezet 开展的实验,当时是 1920 年代后期和 1930 年代前期,他在新汉普郡曼切斯特担任学校主管。针对他所辖校区中最穷的学校,他改变了其中一半学生的课程,在六年级之前都不开设算术课。他发现,这些孩子在刚上六年级时,比其他孩子在数学应用题上表现得更好——这类问题需要把数学知识与常识结合起来。这些孩子可是一点都没接受过算术教学。他们甚至比那些富人区的孩子表现更好,那些孩子可是从小学到大的。当然,在按照普通教学方式设定的加减乘除计算问题上,他们的表现稍显落后,但六年级结束时,他们在计算问题的表现上已经跟上其他人了,而且应用题的表现仍然遥遥领先。
Benezet 总结道,算术早教不仅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并且对最终掌握算术是毫无益处的。按他的话说,算术早教是「用氯仿熏烧孩子的思想」,让他们丧失数学相关的基本常识。
现在,没有教育相关人士讨论 Benezet 的实验了。甚至没什么人都听说过。Benezet 的实验结果与一些研究是契合的,这些研究证明了,暑假期间,学生在数学推理上取得的进步,比上学期间取得的进步更大(参见此处),这个结果现在也没什么教育人士讨论了。
William 让顽劣男孩免于教学的实验
还有一个教育实验也是现在无人问津的。这个实验在 1930 年发表于《学校与社会(School and Society)》,其题目为「自主教育的一次实验(An Experiment in Self-Directed Education)」,Herbert Williams 著,他也是完成这一研究的教师。
William 试图解决的实际问题是,如何处理那些顽劣的男生,他们经常旷课,在社区里胡作非为。为了这次实验,他翻阅了这座三十万人口城市的少年法庭记录,并尽可能找出了「恶劣」的男生。几所学校的校长又提名了一些男生,都是他们认为「存在最为严重的问题」。他最终得到的实验组有「从 8 岁到接近 16 岁的男生,IQ 从 60 到 120,涵盖有色人种,波兰人,匈牙利人和本地白人。」
实验于 1924 年 1 月开始,于同年七月结束。试验期间,这些男生不必正常上学,而是前往一间特殊房间。这个房间位于一所技术学校,是为他们专门开设的,里面配有课桌,黑板,一张巨大的桌子,一些书籍,包括故事书,非虚构书籍,以及不同年级的教科书。在 1 月份,这些男生接受了标准的成绩测试,而四个月后又接受了一次测试。
对于事情的进展,可能 William 自己的话最能描述:
「没有正式的教学环节。实验一开始,孩子们被要求自己找事情做,不要打扰其他人。这是唯一贯彻的规矩。除此之外,他们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指导者(Williams)偶尔过来看看这些孩子在干什么。可能有个孩子在忙着临摹一本书里的图片;还有个在读童话书;另一个孩子在忙着解算术题;还有个孩子在读历史书;还有的孩子在地图上寻找某个地方;还有些孩子在研究机械。」
「只要有孩子展现了对某件事的兴趣,他会得到鼓励,并获得发展这种兴趣的机会……喜欢并擅长机械活的孩子,得到了在高中机械工房里做这种活计的机会。如果有人对汽车机械、木工、打印之类感兴趣,也能得到同样的机会。有些娱乐活动在附近的基督教青年会安排。」
「每个孩子都获知了成绩测试的结果,并被鼓励以补足他们的弱项,但没有人会强迫他们。作者惊奇地发现,这些孩子会自然地从一个学科转向另一个学科学习。一个孩子可能读一本书读一整天。第二天他可能做一整天的算术题。有个 10 岁孩子对解平方根问题起了兴趣,他便把算术书里能找到的平方根问题都做完了。有个有色人种男孩对历史感兴趣,他便把我们能提供的所有历史书都读完了。他会讲有趣的历史事件,所有孩子都听得如痴如醉。只要有孩子在书里发现了可能有趣的东西,他可以把这件事讲给所有人听。然而,他们不一定要听讲,可以继续做手头上的事。」
「很多男孩走到黑板前做算术。他们会创造一些涉及算术的游戏。比如,有个游戏是比赛累加 17 直到 1000,往往有两个或更多男孩参加,一发令就开始。比赛往往很激烈。对于有些孩子来说,他们基础的算术速度和准确性得到了非常惊人的提升。孩子对有趣内容的报告也会激发其他孩子阅读所报告的书,或者是类似的书。有一种可能是,他们做这些任务的动力是争取同伴的认可,否则他们并不会尝试这些任务。」
「尽管一共有 26 个男孩参加这个特殊的实验组,时间有长有短,但只有 13 个孩子同时参加了一月的 A 组和六月的 B 组斯坦福成绩测试。缺席的原因有校外调整和转学等。社会适应更为重要,如果有人紧急需要男孩去农场工作,那么不能为了保证实验记录完整而阻止他。」
这是成绩测试的结果:
在为时 4 个月的实验期间,13 个孩子取得了平均超过 14 个月的语言学龄进步;算术 14 个月;阅读 11 个月;历史和文学 6 个月。实验结束时,所有孩子的总体水平超过了相应年级水平。有三个男孩进步最小,而他们也是经常缺席实验的,其原因有健康方面和家庭问题等。有 10 个男孩经常出席,他们的平均进步是语言和算术 17.4 个月;科学 15.8 个月;阅读 15.5 个月。
在文章结论中,Williams 写道:
「最令人震惊的是,如此显著的进步,竟然可以源自如此非正式且自主的活动,并且也确实如此。笔者对这些男孩的教育发展并不感兴趣。他预期中更关心的是社会适应的问题。他使用这个特殊房间,只是为了更好地熟悉这些男孩,并避免他们违反强制出席法。他们是否阅读,学习算术、地理、历史等等学科,笔者并不关心。应当记住的是,相比一般孩子,这些孩子呆在教室里的时间更少,而更多呆在商店、健身房、操场里。为了解释这种学业成绩的提高,笔者只能假设……刺激孩子的,是监管者对孩子的家庭状况、社区状况、娱乐、健康等方面的个人兴趣,以及对孩子个人的关心。」
我自己的猜测是混龄学制同样发挥了作用,这点 Williams 并没有提到。这群男孩从 8 岁的到接近 16 岁的都有。自主教育在混龄环境下发挥最好(参见这篇和这篇)当然,这些孩子能自由地按意愿在学习上花时间,因此他们能深入地研究,这是普通课堂所不能及的。虽然普通教室在设计上完美地阻碍了兴趣热忱的发展和培养,这种「教室」对此并不设障。
如果教育局能回顾这些旧研究,并在现在重新开展,那该有多好!现在,教育局似乎认为,教育的不足,只能通过更多教学弥补——这就是把不灵的药方又开一遍。与此同时,Benezet 和 William 的研究证明了,少点教学,多点信任,可能就是答案。
本博客的忠实读者应该知道,我对标准学业测试并不感冒,也不喜欢那些看重标准化测试成绩,把取得高分为第一目标的学校系统。以我看来,(而我估计 William 也这么想),我们认为应该在学校就读的时间,应该用来探寻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找出自己喜欢的事情,并提高这些方面的技能,此外要掌握人际交往能力和情感能力,并培养一种信心,即你想学什么,何时需要知道什么,便能掌握什么。这些能力来自于真正的自主教育,让年轻人自由探索世界,而不必依赖于某个配有教科书的特殊房间,或者提分的鼓励,或者他人心中的「成绩」。对我而言,Williams 的实验又一次说明了,对于我们在学校牵挂万分的所谓「成绩」,如果年轻人因为一些原因想要达成,那么按照最适合他们的方式追求,其实是很容易而且无痛苦的。
参考文献
Herbert D. Williams (1930). Experiment in Self-Directed Education. School and Society, 31, 715-718.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Shom、校对 JarrettYe
原文:Another Example of Less Teaching Leading to More Learning | Psychology Today
发表于 2017 年 9 月 26 日
作者:彼得•格雷(Peter Gray)博士
审稿人:Ekua Hag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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