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sWrong这个网站的内容如何？

我们汉化组正好接手了Eliezer Yudkowsky 的《理性：从人工智能到僵尸》第二卷及后续翻译 – 哈利波特与理性之道。Eliezer Yudkowsky 作为 LessWrong 网站的建立者，他本人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 LessWrong 的底色。

如果要让我来评价 Eliezer Yudkowsky，我觉得用「坐而论道」^[1]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了。比如他在《理性 & 克服偏见》中用大量心理学实验、逻辑推演和历史案例来说明偏见的机制及后果，并提出了不少克服偏见的方法，却没有将其应用在他自己的某些偏见上。

比如，EY 在他的文章中常常暴露出他对共产主义的偏见。由于他的文章太多，我没空用他自己的分析框架来逐一分析他自己的每个偏见。但好在现在大语言模型很擅长做这个，所以我直接汉化组目前翻译的所有 EY 的文章丢给 gemini-3-pro-preview，让 AI 代劳一下：

如果我们用 EY 在《理性：从人工智能到僵尸》中建立的工具箱，来「剖析」他在书中表现出的对共产主义的态度，我们可能会发现他自己陷入了一些他警告我们要避免的思维陷阱。

以下是基于 EY 的理性框架，对他本人的共产主义观点的分析：

1. 政治是思维杀手与仇恨螺旋

EY 的理论： 在《政治是思维杀手》^[2]中，EY 指出一旦涉及政治阵营（蓝营 vs 绿营），论点就会变成「士兵」。而在《当无人敢于呼吁克制》^[3]中，他描述了「仇恨螺旋」：针对敌人的负面评价会不断升级，任何试图剖析敌人（甚至只是说敌人不是懦夫）的人都会被视为叛徒。

对 EY 的分析： 在书中提到共产主义或马克思主义时，EY 的语气往往带有强烈的「敌我分明」色彩。

• 论据变成了士兵： EY 经常将共产主义直接等同于斯大林主义、大清洗和饥荒（例如在《人性之恶与混乱思维》^[4]中）。虽然这些是历史事实，但在 EY 的语境中，这些事实常常被用作一种终结讨论的武器，而非为了探讨经济学或社会学理论。
  
  
• 仇恨螺旋： EY 似乎处于一种针对共产主义的「仇恨螺旋」中。他倾向于将共产主义描述为一种纯粹的恶，甚至在《基因池的守护者》中称共产主义者为「真正病态的超人类主义者」（因为他们试图改造人性创造「新苏维埃人」）。这种极端的负面定性，暗示了他可能无法客观看待该理论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中性或非灾难性的部分（例如对资本异化的批判）。在他的框架下，为马克思主义的某一部分辩护，可能就会被他视为「为邪恶辩护」。

2. 从虚构证据中归纳

EY 的理论： 在《从虚构证据中归纳》^[5]中，EY 警告我们不要把小说（如《终结者》）当作现实的证据。因为故事是作者编造的，不论细节多么丰富，都不能证明现实的可能性。

对 EY 的分析： EY 非常喜欢引用乔治·奥威尔的《1984》来佐证他对极权主义和共产主义心理的分析（例如在《人性之恶与混乱思维》^[4]和《双重思想》^[6]中）。

• 误用虚构作品： 虽然奥威尔是基于现实写的寓言，但《1984》毕竟是小说。EY 使用温斯顿和奥勃良的虚构对话来论证极权主义如何通过「双重思想」扭曲真理。这在严格意义上触犯了他自己的禁忌：他使用了一个虚构的场景来强化他对现实中某种意识形态（共产主义/极权主义）的心理侧写。他把文学作品带来的体验（恐怖感、压抑感）当作了对这种政治制度运作机制的论证。

3. 缓存思想与缺乏「第一手观察」

EY 的理论： 在《缓存思想》^[7]和《第一手观察》^[8]中，EY 批评人们的大脑喜欢自动补全模式，重复别人说过的「陈词滥调」，而不是自己重新计算或观察。

对 EY 的分析： EY 对共产主义的批判听起来非常符合冷战后西方自由主义/自由意志主义者的标准叙事。

• 缺乏原创性思考：当他谈论 AI 或概率论时，他的观点往往新颖且反直觉。但当他谈论共产主义时，他的观点（如「这是一种试图改造人性的狂妄」、「它导致了饥荒」）几乎全是缓存思想。这些观点虽然可能是对的，但他在书中并没有表现出他重新计算了这些结论的迹象。他似乎直接从他的文化环境（硅谷、自由意志主义圈子）中下载了这些「反共」的数据包，而没有像他要求别人对待「神创论」那样，去真正阅读一下对手的原始文本（如《资本论》），即使是为了更好地反驳它。

4. 情感死亡螺旋与「不加批判的超临界状态」

EY 的理论： 在《不加批判的超临界状态》^[9]中，他提到如果一个理念不仅被认为是好的，而且被认为是「绝对不能被批评的」，那就进入了超临界状态。

对 EY 的分析（反向应用）： EY 对「市场」或「自由探索」虽有批评，但总体持维护态度。然而对于共产主义，他似乎进入了一种「反向的超临界状态」：即认为关于共产主义的任何正面论述都是绝对错误的。

• 在《抵制快乐死亡螺旋》^[10]中，他建议斯图尔特·阿姆斯特朗的方法：将马克思主义拆解为「劳动价值论」、「阶级政治关系」、「工资理论」等独立评估。
  
  
• 知易行难： 尽管他提出了这个建议，但他自己在书中并没有践行。他提到马克思主义时，几乎总是将其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打包拒绝。他没有独立评估「历史唯物主义」是否有道理，而是直接用斯大林的暴行（结果）否定了整个理论体系（起因）。这违背了他自己提出的「拆解评估」的原则。

5. 以一当千的论证

EY 的理论： 在《以一当千的论证》^[11]中，EY 指出人们倾向于重复使用一个已知的强有力论据，来抵挡成千上万个新的反面证据，从而拒绝更新信念。

对 EY 的分析： 对于 EY 来说，「斯/毛造成的死亡人数」 就是那个「以一当千」的论据。

• 一票否决： 无论马克思主义在社会学分析、贫富差距探讨或哲学异化理论上有多少可能的合理之处（军队），EY 只需要祭出「数千万人的死亡」（那个唯一的论据）就可以屏蔽所有进一步的讨论。虽然从人道主义角度看，这个论据确实极其有力，但从纯粹的认识论角度看，这阻止了他对该理论进行更细致的、贝叶斯式的概率更新。他可能认为这个单一证据的权重是无限大的，从而不需要再看其他证据。

6. 对应偏见

EY 的理论： 我们倾向于将他人的行为归因于他们的内在性格（「他是坏人」），而忽略情境因素。

对 EY 的分析： 在《你的敌人是生来邪恶吗？》^[12]中，EY 试图纠正这种偏见，说劫机者在自己眼中也是英雄。但在讨论共产主义时，他有时会滑向本质主义。

• 他倾向于认为共产主义的失败源于该意识形态内在的邪恶或违背人性，而较少探讨特定的历史情境（如俄罗斯的落后、战时状态、外部围剿等）对悲剧的影响。他将历史结果完全归因于意识形态的「性格」，这可能是一种宏大的对应偏见。

总结

如果 Eliezer Yudkowsky 坐在镜子前，用他自己的理性技术审视他对共产主义的看法，他应该不得不承认：

他并没有像对待 AI 对齐问题那样，从零开始推导对共产主义的看法。相反，他激活了大脑中的「冷战/自由意志主义」缓存，利用《1984》这种虚构证据进行情感渲染，并陷入了政治思维杀手的陷阱，将共产主义视为一个不可分割的邪恶整体，利用以一当千的「暴行论据」拒绝了对该理论进行拆解分析的可能性。

这确实证明了：即使是理性主义大师，在面对特定的政治意识形态时，也很难不被人类固有的认知偏差所捕获。

但是，虽然 EY 本人有诸多偏见，这也并不代表他的思想、方法或论述是无意义的。比如一个医生吸烟，但这并不意味这他建议你戒烟就是错的。这里我们同样可以用 EY 的这套工具来分析一下：

1. 论证屏蔽权威

首先，EY 在书中明确提到过：真理独立于信使。

在《论证对权威的屏蔽效应》^[13]中，他指出，如果一个论证本身是符合逻辑和概率论的（比如贝叶斯定理），那么无论提出者是谁（哪怕是一个疯狂的小丑，或者一个有政治偏见的人），这个论证的有效性都不会改变。

• 分析： EY 对共产主义可能有偏见，这证明了他应用自己理论的能力有限（人类的局限性），或者他有思维盲区。但这并不自动证伪「确认偏见」、「锚定效应」或「贝叶斯更新」这些概念本身的有效性。这些概念大多基于卡尼曼（Kahneman）和特沃斯基（Tversky）等人的实证心理学研究，而非 EY 凭空捏造。
  
  
• 结论： 即使 EY 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只要「概率论」和「认知心理学」是成立的，他的工具箱依然有效。你的修车师傅可能自己开着一辆烂车，但这不代表他给你的修车扳手是假的。

2. 地图与疆域

EY 所定义的「偏见」，并不是指「拥有某种立场」，而是指系统性的认知错误，即你脑中的「地图」与现实的「疆域」未能对应。

• 分析：如果「偏见」是指「我也许看不清现实，导致预测失败」（比如因为过度自信而输掉股票，因为规划谬误而导致项目延期），那么克服这种偏见显然是客观上有益的（如果你想赢的话）。在这里，克服偏见不是一种「道德偏好」，而是一种「功能性需求」。如果你想让飞机飞起来，你就必须克服「重物会自动掉落」的直觉偏见，去理解空气动力学。
  
  
• 结论： 只要你承认存在一个客观现实（疆域），并且承认人类的目标是更准确地认识它（画出更好的地图），那么「克服导致画图错误的系统性偏差」就不是一种偏见，而是求真的必经之路。

3. 最大的风险：「理性」本身的异化

这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克服偏见」变成了一种身份认同、一种优越感，或者一种封闭的教条，那么它确实会变成一种需要被克服的偏见。

在《任何主义都想自立为教》和《两则关于邪教的公案》中，EY 自己也警告过这一点。

• 当「理性」变成偏见：如果你因为自己读了《理性》，就觉得自己比普通人聪明，从而不再检查自己的盲点（老练效应），那「克服偏见」就成了你的偏见。如果你把「贝叶斯」当成咒语念，而不是真的去计算概率，那你就陷入了「快乐死亡螺旋^[10]」。如果你因为 EY 是「理性教主」而全盘接受他的政治观点（如反共），那你就犯了「晕轮效应^[14]」。
  
  
• 结论：如果「克服偏见」变成了一种只用来攻击对手、而不用来自省的工具（就像 EY 母亲想要做的那样^[15]），那么「克服偏见」这个行为模式本身，就是一种必须被克服的偏见（确切地说是「动机性怀疑^[16]」）。

总结

1. 工具是中立的： EY 的偏见不影响「认知偏差」理论的科学性。
   
   
2. 目标是求真： 如果你的目标是看清现实，那么「偏见」（系统性误差）确实是障碍，克服它是必要的。
   
   
3. 但是，「理性主义」可以变成偏见： 如果你把「克服偏见」当成一种展示优越感的手段，或者盲目崇拜这套理论而忽视了现实反馈，那么这种对理性的执念本身就是一种偏见。

所以，最理性的做法是：以此之矛，攻此之盾。用 EY 提供的工具（怀疑精神、贝叶斯更新、拆解光环），去审视 EY 本人，甚至去审视「理性」这个概念本身。

正如《两则关于邪教的公案》里 Ougi 大师暗示的：真正的理性主义者，在发现「理性」这顶帽子阻碍他看清现实时，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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