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带来发现
人们普遍认为，发现式学习[1]不如直接教学法[2]。这一观点流行的原因是，直接教学法能让大脑为特定目标做好准备，比如应付考试、获取分数和证书。而发现式学习，则是在特定的教育或社会环境中，最大限度地开发人类大脑潜力的最佳方式。
纯粹的发现式学习就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它与我所说的自由学习[3]没有什么不同。
直接教学法的优势
根据定义，发现式学习能带来出色的成果。然而，研究却一直无法证明它的优越性。这和衡量任何形式的创造性产出一样困难。因为创造力本身就是不可预测的，很难量化。
有许多人热衷于大批量生产的所谓「教育质量」，但这些对大众的创造力发展毫无新帮助。每当有新的研究论文表明直接教学法[2]有效时，总会有一群狂热的「大众教育」支持者涌现出来，发表热情洋溢的博客文章：「我早就说了吧！」
享有盛誉的 TED 演讲者、经济学家 Alex Tabarrok，更进一步，将直接教学法[2]呈现为一种新的启示（来源）：
如果我告诉你，有一种教育方法能显著提高学生的成绩，且适用于不同能力、种族和社会经济背景的学生，还在数百次测试中表现优于其他教学方法，你会怎么想？这种方法就是直接教学法。我想起了刚刚发表的一篇论文《直接教学课程的有效性：半个世纪研究的元分析》。这篇论文分析了使用了 413 种研究设计的 328 项研究，考察了阅读、数学、语言、其他学科和情感指标（如自尊）的结果，得出了以下结论：
「我们的结果与以前的研究，即关于直接教学法[2]有效性的研究，所得出的结果一致。估计的效果始终是正面的。按照心理学文献中的标准，大多数估计结果可以被认为是中到大的，且显著高于教育研究中通常使用的 0.25 标准（Tallmadge, 1977）。[…] 在 50 年的数据中，强烈的正面结果是一致的。无论是在文章、论文还是灰色文献中，无论是不同类型的研究设计、评估、结果测量和效果计算方法，还是不同类型的样本和地区，无论学生的贫困状态、种族、是否处于风险状态和年级，还是各学科和课程，干预结束后，研究人员或教师实施干预，实验或常规对比项目，使用其他分析方法、更广泛的样本或其他控制变量，结果都是一致的。」
糟糕的研究
设计不当的研究会通过测量预先设定的结果，来比较直接教学法[2]和发现式学习[1]的区别。这就像不知道老鼠从哪个洞口出来，却在洞口守株待兔。用登山来打个比方[4]，我们可以说，拉着孩子用绳子爬到山顶，确实是最快的方法。然而，这种直接教学法的方式，扼杀了探索新高峰的可能性，也剥夺了登山的乐趣和途中收集丰富标本的机会。这些标本是学习的副产品：不可预测但高度连贯[5]、稳定[6]且实用[7]的知识。研究者站在山顶，测量攀登速度，然后告诉大家，用绳子的人是赢家。批评发现式学习的老师们，站在山顶，焦急地等待新到达的学生。当学生选择另一座山峰时，这些老师就会生气地说：「发现式学习没用」。由于老师是权威，直接教学法便主导了世界。
PISA 魔镜
PISA[8] 测试，就像一面魔镜，总是预言直接教学法[2]是最有效的工具。
如果我们反复训练孩子解二次方程，他们在二次方程上会表现出色，测试成绩自然也会很高。与此同时，非学校教育者[9]和其他自由学习[3]能手，可能因为二次方程在 21 世纪的低适用性[7]，从未学过它们。相反，他们更可能掌握编程技能，这为用数值方法解决任何数学问题打下基础，无论是现有的还是由创造性思维临时构建的。他们甚至可能彻底颠覆传统，精通 Mathematica，把所有高中知识抛在脑后。那些想要衡量发现式学习成果的人，应该等上半个世纪，看看哪些学生更有可能在他们热爱的任何学科中提出突破性想法。现代科学快速的同行评议[10]，几乎等不起这么长时间。短研究周期受到偏爱，短期优化在同行评议世界中占据主导地位。因此，人类智慧再次沦为机械化思维的牺牲品。
产生发现很难吗？
有些研究表明，发现式学习对初学者来说比较难。老师们可能会把前置知识的缺口看作通往智慧道路上的障碍。因此，认为发现式学习难，是因为缺乏足够的基础材料。这其实是错误的。前置知识的缺口实际上是激发好奇心的动力，推动进一步的探索。孩子越小，学习内驱力[11]就越强。
发现式学习对初学者既难又无效的观点，可能是在学校教育的框架内产生的。课程[12]的要求才会妨碍发现的过程。只有接受了学校教育，才可能失去所有孩子天生具备的基本技能：对学习和探索的热爱。我们生来就是充满好奇的探险者。只有当学习的自由被强制的知识灌输取代时，这些技能才会消失。
我们热爱发现
Robert Pondiscio 在得知关于直接教学法的荟萃分析时指出，不仅是有创造力的孩子受影响（来源）：「对相当一部分老师来说，光是想到固定的课程，就会觉得这是对他们自主性和创造力的巨大压迫。」
对歌颂直接教学法[2]的元分析曾引起全球关注。对于未来的研究，我建议，至少要考虑那些被越来越机械化的课程表所束缚的学生的心理健康。我们羡慕勤奋认真的亚洲四小龙。但最终，我们可能会培养出一批优秀的毕业生，却因自杀问题的流行而无法实现他们的潜力。
大规模生产 vs. 智力
整个争论的根源在于目标的不一致。教育政策制定者希望把孩子从 A 点带到 B 点，而这正是直接教学法[2]能大显身手的地方。它不需要天才教师，也不要求学生是天才。它就像工厂[13]一样运作。
与此相反，发现式学习[1]可以在没有教学的情况下，把普通孩子培养成天才。在没有学校灌输的环境中，学生的目标不再由课程[12]决定。他们只想变得更聪明、更有知识、更具竞争力。发现式学习是获得高连贯[5]性和高适用性[7]知识的最佳途径。
短期来看，直接教学法[2]在强迫学习[14]以应付特定考试、达成课程[12]目标时效果更好。而对于那些重视高质量知识和提升智力的人来说，发现式学习[1]则更为有效。
如果你对我的观点还有疑虑，我这里有一个有趣的发现：我的数据表明，发现式学习[1]的效率可能比直接教学法[2]高出 100 倍。由于我的数据还在初步阶段，而且我手头上还有很多其他问题在处理，所以暂时没有发表计划。如果你感兴趣，请联系我，我会尽量加快进度。
延伸阅读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GPT-4o、Jarrett Ye，校对照华堂、cantcatchme
原文：Discovery learning is hard to measure - supermemo.guru
这段文字选自《我永远不会送我的孩子上学[16]》，作者是彼得·沃兹尼亚克[17]（2017）
参考
1. 发现式学习 ./496492038.html2. 直接教学法 ./360820529.html
3. 自由学习 ./272543239.html
4. 爬山类比 ./66683201.html
5. 一致性与连贯性 ./264327134.html
6. 记忆稳定性 ./559298549.html
7. 适用性 ./517317208.html
8. PISA 助长教育内卷 ./660799452.html
9. 民主学校/在家上学/非学校教育 ./369568521.html
10. 同行评议的问题 ./591919206.html
11. 学习内驱力 ./52990549.html
12. 课标 ./469943493.html
13. 教育工厂模式 ./252300144.html
14. 学习中的强迫 ./351872034.html
15. 教育抵消进化 ./66279009.html
16. 学校教育的问题 ./611469462.html
17. 彼得 · 沃兹尼亚克 ./30320483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