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 Holt：一位伟大教师的思想演变经历

《John Holt：从学校批判家，到家庭教育倡导者》一文总结了 John Holt 的人生经历，其中着重描述了他的教育观点逐步演进、趋于成熟的过程。

Holt 整套哲学观点的基石，是他对人类良善内在本性的信念。经过观察，他坚定认为，几乎所有孩子生来就是大自然优秀的学生。身处于丰富而正向的环境之中，孩子自然会适应身边的环境，培养同情心与道德感，并成为优秀的公民。

在强制教育的好处^[1]中，我提到了一种很流行的观点，就是如果没有学校的话，社会将沦为蛮荒丛林。这是典型的保守派观点，其依据是人类本性容易堕落，需要社会或者国家纠正改良。

评论者对 Holt 的著作《逃离童年》的反应不难预知。虽然有人认为 Holt 的建议「引人入胜」「合情合理」「中肯至极」（Levine, 1984），Robert Nordberg（1974）则不以为然。这位信仰天主教派的教育者，Marquette 大学的教育学教授，如此讥讽道：「那么，欢迎来到这样的美丽新世界，你有一定的收入……恣意与人滥交……老师不必教授你不中意的东西以免劳烦你。你会成长为无知无德的怪物……」（Nordberg, 1974）

与十几个老师讨论了几百个小时之后，我跟 Holt 一样，并不看好教育系统自发改革^[2]的可能性。与我交谈的老师身上都有一些品质，证明学校在过去五十年改进不少。但这些改进对孩子来说反而充满风险。优秀的早教老师，会修理孩子的思想，以便让他适应胁迫教育^[3]这条越走越窄的路，顺利地前进。学年越高，孩子自由时间越少，功课越多，自由越受限，越憎恶学习，越发陷入习得性无助^[4]的深渊，其精神健康也受到巨大威胁。即使最为优秀的教师，若必须赶进度上完课标^[5]的内容，也无法应对这场悲剧。一旦他们啮合进整套系统之中，就会忙忙碌碌，无暇顾及迫在眉睫的灾难。他们浸淫在学校谬误^[6]之中，导致我的讨论不过是一场打地鼠游戏，等我解释完，他们又会冒出新的谬误。可悲的是，随着我学习越多知识，我跟这些学校系统代表的谈话就越发困难。这正呼应了 Holt 的经历：

在 1971 年，Holt 一同 Illich 总结道，即便教育圈内已经围绕改革讨论了将近十年，美国学校仍未发生多大改变，而且估计很难再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改进了。Holt 叹道：「老师没有勇气发起改变。我以为我见到的老师中，有 75% 的人与我站在同一边。现在我估计也就有 2% 的人吧，或者 1%……我发现我不能跟老师提及改变这个话题，哪怕是最微小的调整也不行，否则他们就会说：「为什么你要批评我们？」他们认为，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正确无误的，即使有差错也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是装在套子里的人，拒绝一切变化。（Allen, 1981 p.7）

我与 Holt 都赞同，儿童有特权，家长有义务。有了孩子后，家长需要照顾孩子，提供居所，也就是履行一份合约。儿童并非自愿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因此他们应该有权利在走向成年的路上拒绝家长提出的合约。这样的想法对于社会和西方文化来说，是比较陌生的，然而这样才能培养智能^[7]。自由的选择权是适应环境的良方，也能孕育创造力和天才。要尽可能减少对自由的限制。儿童发展中对行为空间的优化一文对此有所描述。

尽管的确有些模棱两可的论证支持，Holt 关于儿童自立的论点弥漫着乐观存在主义的味道。这些论点神化了人类意志，并且对他人的要求无不是反人性的。他倡导的观点让人联想到被宠坏的青少年，指使家长宠爱他，给他金钱支持，而又拒绝他们对其生活的正当引导。没有成年人负责任的管理，单凭孩子自己，是无法长大成为自我引导、自我教育的快乐个体的，更无法服务真正民主社会的建设。他们只会像 Holt 的批判者所说的一样，「长大成为无知无德的怪物」。

Holt 作品的根据是他对学习过程的深刻理解。很多批判者会指责他研究数据太少，样本量太小，证据都是道听途说，模型太牵强等等。其实会受到这些指责的，往往是着眼抽象的思想家，他们能想出久经时间考验的模型。Holt 的论证古已有之。有很多上一千年的哲学家与教育家得到了类似的结论。在这本书^[8]中，我增添了很多我利用 SuperMemo^[9] 获取的数据作为佐证（参见：遗忘曲线^[10]，童年失忆症^[11]，或者语义学习^[12]）。

自由学习^[13]的批判者，常常翻出衡量学习进度这一古老的话题，来批判一番。我们怎么知道孩子真学到东西了？我们怎么衡量进展呢？答案并不复杂，但也不尽如人意。我们无法衡量人类记忆中语义树的总体品质，只能还是用那个老指标：用人一生的成就来衡量他的知识。今天学到的知识，可能在五十年之后大显身手。这个指标扫除了学校考试中毫无意义、被人忘却的细节。衡量知识的问题，跟衡量善好^[14]的问题大同小异。我们能测试良心吗？人生本身就是终极测试：

Holt 的一位批判者是 Illinois 大学的 Robert J. Menges （1968），他在《师范学院教育期刊》中指出， Holt 的结论难以让教育研究者信服，因为他「没有从严密的理论出发」（第 800 页），其证据只是「一位观察者所撰写的轶事」，并且「没有对照组」。「而且」，Menges 提到，「这些孩子学到什么，有人有信心能说清楚吗？」Holt 认为自己并不只是实验式科学家，而更多是人类学家或者民族学家，他回击类似这样的批判时，描述了审慎观察儿童学习的合理性，以及在每个孩子背景差异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设置真正的控制组根本不可能。（Farenga，给作者的回信，1994 年 9 月）

Holt 的演进过程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历程。不过我的信息来源更丰富，在我的年代科学也取得了更多进步。Holt 没能见证美国国内在家上学^[15]的扩张。我希望能目睹他的理想在全世界付诸实现。最重要的是，我认同强制教育必须结束^[16]。

Holt 与激进的英国改革者 A. S. Neill 观点一致，他们都认为教育的主要目的是培育快乐的人。1960 年代末，他去夏山学校拜访过 Neill 两次。Holt 认为，美国学校能做出的最好选择，就是让每个孩子自我规划、管理、评判自己的教育，允许并鼓励他们选择学习的内容、时机、方式、程度，而这一过程也有经验丰富的专家启发并引导他，以及学校提供给他所需的一切帮助。由此一来，学校便能从儿童监狱转而成为独立自由学习的沃土，让学校里的所有人，无论年龄都能按需取用（Holt，1969 年，IX 页）。

引用的摘录来自以下参考资料：

标题：John Holt：从学校批判家，到家庭教育倡导者

链接： https://www.nheri.org/home-school-researcher-a-radical-ideology-for-home-education-the-journey-of-john-holt-from-school-critic-to-home-school/

来源：Home School Researcher

日期：1999 年

反向链接： 强制教育的优点^[1]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Shom
原文：The journey of John Holt - supermemo.guru
本参考资料用于注释《我永远不会送我的孩子去学校^[8]》（2017）作者：彼得·沃兹尼亚克^[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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