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如何妨害学生记忆

巧妙的证明

这是一个有关英语单词「sausages（香肠）」的故事，通过三个难以置信的巧合，该故事完美的概述了学校的无用，SuperMemo^[1] 还对此进行了完美的记录。

下文中的图表呈现了为何「对学校的联想真的能摧毁长期记忆」

我的亲戚 Thomas 八岁了，他是 SuperMemo 的一位小用户。他和他妈妈一起复习^[2]。他的复习不是自愿的，但他自己选择了大量的学习材料。有一天，为了参加学校的测验，他要学习一打英文新单词（他的母语是波兰语）。其中有个单词对是「kielbaski（波兰语：香肠）=sausages（英语：香肠）」。Thomas 努力地记忆了这个单词，但在考试时他还是记错了。那是 2019 年的三月，Thomas 的妈妈将这个单词放进了 SuperMemo 的集合中，希望他在今后的考试中可以记住它。

巧合 1：复制的卡片

第一个巧合发生在 2019 年 3 月 20 日，Thomas 的妈妈在使用一台打字不便的小电脑。Thomas 在 SuperMemo 的集合里装满了空白卡片（真的很多），并且由于键盘并不好使，Thomas 的妈妈在创建一个关于 sausages（香肠）的问题的 68 秒后，意外地点击了“复制”（复制的图标在剪贴板操作图标的旁边）。这个关于「sausages（香肠）」的问题被复制了，并创建了两张独立的卡片。

巧合 2：应用模板

集合中有很多模板。Thomas 就有一个用于学习英语单词的模版。他不喜欢这个模版，因为这里装着为了学校测验而准备的困难单词。当然了，他有一个用于自己喜欢的卡片的模版 ，比如动物（包括了动物的英文名）。

第二个巧合很可能发生在同一天，即 2019 年 3 月 20 日。由于未知的原因，Thomas 的妈妈将他最喜欢的彩色模板应用于其中一个关于香肠的复制问题（在某些情况下，自动应用也会发生）。模板的改变，实际上使得两张相同的卡片，有两个不同的模板：喜欢的模板和不喜欢的模板。

在 2019 年 3 月 20 日至 6 月 15 日之间，Thomas 用不喜欢的模板复习了「sausages」11 次。一切重复都以失败告终。6 月，妈妈将学校知识分支的优先级降低，以确保 Thomas 在假期中不会讨厌学习。

与此同时，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在「sausages」的复制卡上，就是那张用了喜欢的模板的卡片。这张卡片被复习了 10 次，只有第一次复习回忆失败。回忆成功的卡片的复习间隔比由 SuperMemo 规划的要密集。这表明复习间隔受到了人工干预，然而，这对故事没有什么影响。这两张卡片的下一次重复安排在 9 月 17 日和 9 月 20 日（由于假期开始时设置的低优先级，这两张卡片被推迟了 11-16 次）。春季两张卡片的复习在时间上是重叠的，于是对于这引入注目的复习表现便只有一个解释：模板的颜色决定了结果！成功的颜色与孩子自己选择的材料有关。失败的颜色与为学校学习的卡片有关。对于那些相信颜色的魔力的人来说，不喜欢的模板是白色的，喜欢的模板是红色的，而字色是橙色的。然而，我后来证实，正是因为不喜欢的颜色与学校有关，才使得它“有毒^[3]”。

学习的乐趣^[4]在回忆^[5]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即使它并非直接和知识的语义相联系。

巧合 3：现实生活中的惊讶

2019 年 9 月 15 日，第三个巧合发生了。如果没有这个巧合，Thomas 可能会在未来的几年里一直复习他的复制卡片而不曾注意到先前的巧合。他有可能在某个时间点会把这两张卡片回忆得很完美，那这些卡片将从他的注意中消失。

第三件巧合发生在 Thomas 的妈妈在一次家庭晚餐中讨论英语问题。她抱怨说，Thomas 记不住简单的单词。她在饭桌上冷静地问道：「Thomas，你怎么用英语说『香肠』？」。令她惊讶的是，这孩子回答得很正确！但是，他没有说「sausages」，而是回答「frankfurters（法兰克福香肠） 」！这件事需要进一步仔细调查！很明显，Thomas 是从另一个人那里学到这个词的。周围没有人使用「frankfurters」这个词，Thomas 也从来没有吃过法兰克福香肠。我们推测，使用这个词的人是 Thomas 的祖父。的确，利用他孙子丰富的照片记录，老爷子帮助确证了这一设想。2019 年 8 月 23 日，祖父为 Thomas 准备了热狗，后来为了测试 Thomas 的知识，他用英语问「你想吃法兰克福香肠吗？」。这个饥饿的孩子惊呼「好！」。这一件事肯定让「法兰克福香肠」这个词深深地铭刻在 Thomas 的记忆中了。与「好卡片」在间隔重复^[6]中逐渐增长到 11 天的间隔相比，这次 23 天的间隔显得很长了。

一件难忘的事可能比学校里的几十次重复都有效得多

估值假说

记忆的巩固始于记忆的估值。这个估值由知识估值网络决定。通过元认知技巧，可以在胁迫中无视神经估值。我们可以通过意愿控制大脑来记住它拒绝记住的东西。我们可以在记忆技术的帮助下记住一个无聊的电话号码。记住自己女朋友的电话比记住不喜欢的同事的电话更容易。不过，顺服校驯的成年人的大脑可以轻松记住电话。在考试前，学生可以通过死记硬背^[7]的方式记住几乎任何东西。

卡片颜色对知识估值的影响可以很好地解释两个香肠的故事。孩子的大脑可能会形成一种条件反应，将「白色」与「低估值」联系起来。在这种条件反射中，任何与学校有关的东西都会很难记住，甚至无法记住。大脑会自动切断巩固信号，以及回忆^[5]信号。

对知识的反射性贬低，可能会切断回忆和/或巩固的信号，进而导致难以记忆学校材料

语义大脑

孩子们的大脑运用语义学习^[8]。这对智力^[9]非常有益。然而，这会妨碍学业指导，因为学业指导在很大程度上是无语义的（见：无语义课程^[10]）。在自由学习^[11]中，由于学习内驱力^[12]的自然引导，孩子的大脑对无语义内容有很好的辨别能力。在学校里，这种差别很快就会被区分出来。成功被学校驯化的孩子成为优秀的填鸭生^[7]，然而，他们失去了语义学习的能力。这影响了孩子的智力。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SuperMemo 的效果不是很好。如果卡片和不愉快的学校教育有关，它就会成为毒性记忆^[3]。如果卡片带来愉快的联想并在语义上贴切^[8]，它就会相当成功。然而，在编码语义记忆^[8]的效率方面，没有什么能比得上 「现实生活 」。这些记忆可以通过间隔重复^[6]有效地延续下去。

发展元认知技能需要多年的实践，使自己能够从无关紧要的背景中抽象出知识的本质，以便使用 SuperMemo 来学习。在使用该程序三十年后，我对模板的颜色完全不敏感，我把它作为特定领域的情境指示器。这就是为什么我对 SuperMemo 的热爱一直没有减少的原因。然而，这种抽象出知识本质的能力是一种元认知技能。小孩子无法有效地做到这一点。许多成年人也做不到。学校教育^[13]偏重于知识的字面记忆。在自由学习^[11]中努力建立抽象知识^[14]则恰恰相反。

自主的自由学习^[11]在较小的年龄段表现出无与伦比的效率。而对该过程的干预通常是有害的

下一步：假设

如果情境的微小变化对记忆有重大影响，那么有趣的问题就出现了：今天 Thomas 会对他在 SuperMemo 中的两张不同颜色的卡片提供什么答案？这些词在暑假期间没有复习。在写这些词的时候，我并不确定。我猜测：（1）口头问题会导致 「frankfurters（法式香肠）」，（2）由 SuperMemo 中喜欢的卡片提出的问题可能会导致 「frankfurters（法式香肠） 」或 「sausages（香肠） 」（由于旧的背景），或者失败（由于大的间隔），（3）不喜欢的卡片可能会导致回忆失败，或者可能是与喜欢的卡片一样的答案（由于记忆迁移，或者由于知识的实际使用）。若想要通过实验来验证我的想法，这很困难。在好的设计中，提出这些问题的时间应该是分开的（以避免干扰），但又不能太远（以避免新的学习）。

下一步：检验

由于时间限制，我设计了一个程序，在同一天（2019 年 9 月 16 日）测试所有记忆。我没有在时间上分散卡片，而是在学习队列中分散它们。对于一个元认知能力较弱的孩子来说，交错的卡片与较长的间隔时间有类似的效果。我把测试问题埋在更多的卡片中。我把它们从 Thomas 不喜欢的英语分支中抽取出来，以减少异常值的影响。我只用了 7 分钟就得到了答案。这个测试是成功的，因为它提供了毫不含糊的答案，其结果与最初的假设一致：

• 首先，我问了关于模板的偏好。不出所料，孩子解释说「我喜欢红色模板，因为那些测试题很简单 」。Thomas 挑选和喜欢的卡片很容易，所以他更喜欢它们了。
  
  
• 我从一个关于 sausages（香肠）的词汇问题开始，不出所料，答案是「frankfurters（法兰克福香肠） 」。
  
  
• 当那张不喜欢的 sausages（香肠）学习卡片出现时，他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这意味着，不喜欢的模板使孩子放弃了他在 1-2 分钟前能正确回答的问题！这是一个典型的毒性记忆。学校、胁迫和不快被关联了起来，就好像大脑被麻痹了一样。没有任何明显的迹象表明他正努力从记忆中回想单词！
  
  
• 当那张喜欢的学习卡片出现了，答案令人惊讶！Thomas 的回答不是「sausages（香肠 ）」，也不是「frankfurters（法兰克福香肠）」 ，而是「meat（肉）」。我觉得这该被视作一个正确答案，有很大可能是他在过去一直回答「meat（肉） 」（这可能是因为他妈妈为了缩短卡片学习间隔而做出的一些事情）。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妈妈不记得了。
  
  
• 为了结束测试，我决定用不喜欢的问题再问一次答案，这一次，这个孩子编造了一个答案。他把波兰语中的「kielbaski（香肠） 」讲得听起来像英语：「kelbosky 」。当孩子们不知道答案的时候，他们不喜欢承认这一点。学校教他们用一个近义词「meat（肉） 」，或者使一个花招，讲成「kelbosky 」来糊弄考试。
  

顺便说一下，在同一次测试中，Thomas 在回答其他 2-3 张卡片时使用了「meat（肉）」 这个词，这让人感到有些困惑。这是他对「我不知道 」的搪塞。也许他一开始也不记得 「sausages（香肠）」？不过，在测试中，他对情境的依赖和喜好带来的影响是非常明显的：

情境的微小变化会对回忆^[5]有重大的影响。

胁迫状态下的记忆

不同情境下回忆两张相同的卡片的图表，揭露了胁迫带来的令人震惊的负面影响：

自由促进记忆巩固

当问题用令人愉快的颜色装饰，不会带来负面的联想时，记忆表现就不会受到干扰。下图是间隔重复^[6]中复习困难材料的典例：

图：在 6 个月的时间里，在间隔重复中记忆「香肠」这个词的能力的变化。上图中的 10 个峰值（可提取性^[15]）对应着一次失败（红色）和连续 9 次回忆的成功（蓝色）。底部面板上的蓝色区域显示了记忆稳定性^[16]的积累。所展示的图表对于一个 8 岁儿童的密集时间表来说是典型的。相比之下，同一个孩子，在同样的年龄段，如果在胁迫之下学习，可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表现。见：胁迫对回忆的影响。

胁迫导致记忆失能

将白色背景与强迫^[17]相关联会导致知识估值^[18]信号被切断。这反过来会使已成功用另一个没有毒性联想^[3]的卡片巩固过的记忆无法被提取^[5]。

图：仅仅将学习与强迫联系起来，就可以关闭知识估值、知识回忆，从而关闭间隔重复中的知识巩固。相同的知识，在同一时间、同一人中，可能已经正确巩固，存储于记忆中。对比一下：自由学习中的巩固。

有害的学校教育

总之，这个例子显示了学校教育和强迫的影响。这个孩子不但没有学好英语，反而开始讨厌英语。所谓的「好老师」，「慈爱的母亲」，以及「声誉良好的学校」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除了要求学生为了考试而学习。这张卡片本身的表述没啥问题！只要稍微改变一下情境，它就可以完美地表现出来。强迫是形成毒性联想^[3]的唯一可识别的罪魁祸首。SuperMemo 可以通过操练不喜欢的卡片来放大对学习的憎恨。然而，它也可以通过复习自己精心选择的卡片而放大学习的乐趣^[4]。在这个意义上，SuperMemo 只是旁观者和放大器。

在学校，孩子们非但没有学习，反而常常习得了讨厌学习

欺骗大脑

在偶然发现模板的魔力后的几周，我与我的朋友们，包括老师和心理学家，讨论了这个主题。我知道包括模板的颜色在内的联想对乐趣的影响。我参考了自己的集合，尤其是在那些 SuperMemo 元认知技能较差的早期知识方面，我对此有深刻的了解。然而，sausages（香肠）事件提供了最清晰、最有力的例子，学习中的强迫^[17]真的可以关闭记忆。

在我与经验丰富的教育家交谈时，我多次听到一个即兴想法：「为了提高孩子的英语水平，换掉原有模板，用他最喜欢的模板来展示英语知识 」。这其实是一个可怕的想法！记忆问题并非来自颜色，而是来自于对知识的估值^[18]。即使使用了喜欢的颜色，如果学习的是不喜欢的知识，快乐的联想也会迅速熄灭。

这种欺骗大脑的想法实际上普遍存在于整个学校教育的过程中。孩子们在学校里不断接收到虚假的奖励和虚假的信号。所有这些欺骗的目的是把孩子拖过课程^[19]的一个又一个阶段。然而，这也导致了信号的冲突。

交换喜欢和不喜欢的卡片的颜色会向大脑发送矛盾的信号。这就是网络之战^[20]的基础。这就是学校和家长失去权威的原因。联想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它们不再为一个重要目的服务：区分有意义和无意义的知识。很多时候，这种划分是沿着语义与非语义的方式进行的。然而，最终的答案在于知识估值网络。大脑通过检测不喜欢的颜色，放弃理解或编码不喜欢的知识的努力，来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我们不断欺骗大脑，推翻它以往的联想结果，大脑很可能会习得性无助^[21]（如此图所示）。大脑开始忽视学校传授的所有知识，这可能泛化到所有学习过程。它可能会导致诸如「我不擅长物理」或「我不适合学习语言」的说法。这些说法很难消除，许多人至死都带着「自己的智力存在缺陷」的错误信念。

经常持续地欺骗大脑可能导致整个学习过程与不愉快相联，使孩子们失去了学习的乐趣^[4]，而这恰恰是他们取得高成就的最佳武器。

教师在欺骗孩子大脑方面有着卓越的直觉和技巧。可悲的是，他们没有意识到信号冲突对孩子的智力造成的伤害有多深。

延伸阅读

• 语义学习^[8]
  
• 无语义学习^[22]
  
• 毒性记忆^[3]
  
• 学校让学生沾染上的 100+ 恶习^[23]
  
• 学校教育的徒劳^[24]
  

总结

• 小孩子采用语义学习^[8]，他们的元认知能力很差。
  
• 学校教育为无语义学习^[22]提供了宽容的条件，这导致了快速的遗忘，薄弱的泛化^[25]能力，以及对学校的仇恨^[26]
  
• 情境的微小变化会对记忆有重大的影响
  
• 学习的乐趣^[4]在回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即使它与知识内容没有直接联系。
  
• 即使只有微弱的与学校有关的联想，也可能会导致关闭巩固信号（学习不会发生）。
  
• 在学校里，孩子们非但没有学习，反而常常习得了讨厌学习
  
• 在小时候，自主的自由学习^[11]是最有效的学习形式。
  
• 早期学业指导可能通过形成毒性记忆^[3]而造成伤害
  
• 一个令人难忘的事件可能比学校的几十次重复更有意义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Ruby-0809、校对燕汝成、Jarrett Ye
原文：How school turns off memory - supermemo.guru
这段文字选自《我永远不会送我的孩子上学^[27]》，作者是彼得·沃兹尼亚克^[28]（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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