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误易于接受，难以根除

1 记忆力糟糕的人类

孩子和老人的记忆力都很差。他们都容易被人造谬误所害。假消息和错误观念从早到晚轰炸我们。有些错误观念，我们不知不觉就接受了。谁都可能上当，知识再丰富、智商再高的人也难免会信以为真，把谬误当成科学事实。小孩和老奶奶是高危受害者。然而，他们易受害的原因完全不同。虽然孩童有很多机会恢复，但老奶奶很可能会带着一系列根深蒂固的谬误思想一起长眠。这并不能说明老奶奶的认知健康状况。这更多地反映了人类大脑在一生中的发展过程。健康的大脑在其不同的发育阶段迥然各异。尽管还有一个普遍的谬误认为，八旬老人的大脑就不再发展了，但其实发展仍在继续，虽然可能不如年轻时那样旺盛，但人类认知的重塑永无止境。

2 老狗难学新把戏

老爷爷的脆弱程度不亚于老奶奶，然而，我故意使用「奶奶」这个标签，是因为我立刻想起了我自己的奶奶。她每天唠叨：「如果你冬天不穿 T 恤到处跑，会得肺炎的」。我会说：「别担心。感染是由病菌引起的^[1]。踢足球时呼吸新鲜空气不会让人感冒」。奶奶听了我的解释会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科学的说法，但第二天，她又会重复同样的忠告。就好像她的大脑无法被纠正。老奶奶往往有着非常好的认知能力。她们拥有丰富的知识和优秀的记忆力。然而，她们似乎还是常常学不会一些简单的事情。

3 记忆模型：谬误的根源

记忆的双分组模型^[2]为健康大脑抗拒新知这一看似矛盾的现象提供了简单的解释。当我们学习新事物时，所编码的记忆稳定性较低，很容易被遗忘^[3]。重复接触同一知识，特别是在间隔一段时间之后，会提高稳定性^[4]。如果每次有人感冒，都会重提「着凉导致感冒^[1]」的错误观念，几十年下来，这种谬误就深深扎根，变得非常稳固。随着年龄的增长，某些记忆的稳定性可能会异常高，似乎再怎么纠正都无济于事。如果奶奶了解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有关感冒病毒的发现，她可能会保持思想开放，并对新信息进行编码。她的大脑有能力打破旧有的模式，建立新模式，并将其存为新的记忆。然而，这些新记忆稳定性很低。只有它们的高可提取性^[5]才能让奶奶正确理解感冒的可能原因。短时间内奶奶似乎有所突破，直到......新的记忆逐渐遗忘。碍于年龄、旧模式的稳定性以及距离下一次接触（关于病毒的信息或感冒病毒本身）的时间，老奶奶很容易忘记新记忆，旧观念便轻易地卷土重来。有时，快速思维^[6]的速度占据了上风，高稳定性的旧记忆战胜了易于提取的新记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快速的大脑未必更为优胜。如果旧的思维架构在对抗中取胜，奶奶的麻烦就大了！她很可能已经忘记了新的解释，重新回到她的旧知识上，这种损害可能仅需几分钟就会发生。奶奶的大脑虽然老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认知受损，而是在旧知识上变得顽固。奶奶在旧知识方面是真正的专家。这也难怪我们在寻求智慧时，经常会向老年人请教。但在吸取这些智慧时，我们自然需要谨慎注意选择和甄别。

4 天真的幼儿

至于幼儿，他们的大脑成长迅速，以至于难以形成新的记忆（见：童年失忆症^[7]）。这对「刻意」的记忆来说尤其明显。这解释了为何过早让孩子接受学校教育是大错特错。然而，一小部分记忆，特别是生存所必需的子系统，倒是能扎下根来，一辈子都忘不了。小孩子看卡通片里那些怎么也死不了的角色，一集里死个十七回，也没啥大不了的。对幼儿来说，只要可以自由探索^[8]，错误的模型就是无害的。此外，错误的模型可以通过泛化^[9]加速正确模型的结晶^[10]。谬误和错误模型其实是一种认知训练，它们可以提高对假信息的免疫力，进而提高智商。另一方面，我们通过加速学业训练、宗教灌输、强迫学习^[11]，或者仅仅对孩子吼叫，轻易地造成伤害。没有什么比压力更能有效地加速发展了。皮质醇和其他应激反应因素是优秀的大脑雕塑家^[12]。只不过，如果大脑太早被雕琢，到了青春期，就没多少空间留给新的成长了。要是你用棍棒逼着孩子背诵诗歌，可能一时半会儿有用，孩子甚至能记一辈子。但这么早逼着孩子学，也可能毁了他们以后的发展。大脑发育迟缓将伴随着对学习的憎恨。自由学习^[13]能最大化新模型的结晶，以及发展对虚假和欺骗的认知免疫力。

即使是较温和的强迫学习^[11]，也可能产生毒性记忆^[14]。一个早早就被迫死记硬背乘法表的孩子，可能会对乘法或数学产生持续终生的焦虑。即便没有焦虑，那些被称为寄生记忆，顾名思义，可能会在未来不断消耗认知处理能力。

5 成人对谬误的易感性

对于那些夹在幼儿和老人之间的所有人来说，我们对谬误的易感性取决于前置知识和以前受过的训练。学校教我们听权威的话，将教科书中所讲一切视为真理。据说，教科书的内容不需要验证（由于学校里的填鸭式教育^[15]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有时间去验证）。自由学习者^[13]经常被错误的信息所困扰，以至于他们心里的怀疑劲儿异常敏锐。我通过渐进阅读^[16]不断学习愚蠢的东西，因为知识的世界如此广阔，我们不可能验证所学的一切。然而，每次我被误导，我都会加强我的怀疑习惯。除非我阅读的是维基百科上的「不稳定的共识」，否则我总是会检查来源和作者。来检查我^[17]吧！

6 谬误的解药

谬误很难被根除。了解前面所说的谬误背后的记忆机制有助于与谎言作斗争。上述文字也该使大家在面对谬误时更加放松。每个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没有必要在沦为受害者后切腹自尽。

从谬误中毒中恢复的诀窍是将纠正知识放在首位。你不必等到老了才会受到老奶奶机制的影响，即（1）学习修正某个根深蒂固的谬误的知识，（2）过一阵子又把这个修正知识给忘了。时间偏爱旧谬误，它在战斗开始时就拥有更高的记忆稳定性^[4]。我对根除谬误的最佳方案，不是遁世隐居，而是迅速打开 SuperMemo^[18]。通过间隔重复^[19]，可以协助记忆推翻旧的错误模型。有时候这可能非常困难。此外，尽管 SuperMemo 是一种解药，但它也可以帮助巩固错误的知识，这些知识可能感觉更加明显和正确。记忆的稳定性感觉就像正确性！换句话说，建立稳定的记忆会带来自诩全知全能的风险。即使是坚定的怀疑者，也难免会中招。

出于自然的原因，我相信我自己的头脑中没有谬误。这就是谬误的颠覆性力量的一部分：它们驻扎在大脑中，不会造成痛苦。只有当谬误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时，痛苦才会显现。然而，我对根深蒂固的稳定性怀有一些真实的记忆，说明了这个问题。就我个人而言，波兰语的动植物名就是一个例子，这些早期记忆不断干扰我对英文名的记忆。我小时候就学会了这些波兰语名。当我看到一只「丰收鼠」时，他的波兰语名我可以脱口而出。我需要深入挖掘，并花费宝贵的毫秒时间来找到对应的英文名。

7 抗击谬误的方案

这是我对抗错误信念的方案：

• 婴幼儿和学龄前儿童：不要担心谬误。到时候它们自然会被纠正！
  
• 成年人：丰富的终身学习是获得海量可靠知识的方案（参见：知识之于创造性解决问题^[20]）
  
• 九旬老人：使用间隔重复^[19]，或者尽情享受生活：您的智慧备受赞赏！
  

自由学习^[13]是对错误信念的最佳解药。最佳的学习是丰富、广泛、自由且终身的学习。

8 谬误举例

以下是我在 SuperMemo Guru 试图对抗的一些谬误：

• 谬误：学校是好的^[21]：近两个世纪以来，学校对大众的反复灌输，重塑了人们对学校教育的文化认知。这一谬误根深蒂固，难以克服。幸运的是，随着新兴的网络媒体蓬勃发展，我们正加速迈向一个自由学习的新时代。
  
  
• 谬误：艾宾浩斯发明了间隔重复^[19]。这可把我气坏了，间隔重复是我在 20 世纪 90 年代初偶然间自己开始的研究。请看事情的经过。欲知真相，请参阅：间隔重复的历史^[22]
  
  
• 谬误：我们会因为受寒而感冒^[1]：这是我每天与之斗争的谬误，因为我不断被警告，甚至包括医疗专业人士，他们认为我接触寒冷可能会对身体有害。这促使我撰写了一篇简短的文章，分享我避免感染的方法。这个谬误甚至悄悄地进入了 2017 年的课标（见：学校课程的政治本质^[23]）!
  
  
• 谬误：学生天生懒惰，不喜欢学习^[24]
  
  
• 谬误：DSPS 是一种遗传性疾病，尚无已知的有效自然疗法
  
  
• 谬误：你可以通过早睡来获得额外睡眠
  
  
• 谬误：午睡要在中午睡
  
  
• 谬误：记忆可以永存
  

9 旧知识和新知识

对谬误的易感性与年龄有关，也与学习新知识的程度有关^[20]。下图展示了知识量的大小及其「新鲜度」对人的影响。详见： 知识之于创造性解决问题^[20]

图：创造性地解决问题需要（1）具有高稳定性^[4]的广泛专业知识，以及（2）具有高可提取性^[5]的丰富新知识。广泛的稳定知识使得解决算法问题变得容易。这些问题可以在快速思维^[6]的帮助下以较低的能量消耗得到解决。需要「跳出思维定势」的问题依赖于创造力^[25]，即对不同领域的联想。创造力和学习内驱力^[26]是由「求知欲」驱动的，也就是可以通过遗忘^[3]轻松塑造和泛化^[9]的新鲜知识。这种可塑性，有助于在新学习和创造性问题解决中，实现良好的模式匹配。

10 延伸阅读

• 知识收敛于真理^[8]
  
• 错误的模型也有价值^[27]

Thoughts Memo 汉化组译制
感谢主要译者 Rampling、24h便利店、DeepSeek-V2，校对 Jarrett Ye
原文：Myths are easy to swallow and hard to kill - supermemo.gu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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