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折教育和鼓励教育，哪个更有利孩子成长？

由于题目描述并没有定义挫折教育和鼓励教育，所以我这里就先补充一下定义：

• 挫折教育：让受教育者在受教育的过程中遭受挫折，从而激发受教育者的潜能，以达到使受教育者切实掌握知识并增强抗挫折能力的目的。^[1]（别吐槽我引用百度百科，因为别的地方真没查到）
• 鼓励教育：对孩子多表扬、多肯定，从而培养孩子自信心^[2]（我没有知网会员，就看了第一段）

有了定义，我们就可以来分析了。我们先讨论挫折教育。

挫折教育

对于「挫折教育」，其重点是通过挫折来让孩子掌握知识，提高抗挫折能力。然而，任何「挫折」都可以激发孩子的潜能吗？举几个极端的例子，把孩子从高楼抛下去，孩子就能学会飞吗？剥夺孩子的睡眠，孩子就能减少睡眠需求吗？把孩子打一顿，孩子就能应对霸凌吗？

当然，大家可能觉得我这几个例子太离谱了，进行「挫折教育」的时候肯定不会遇到。但是，我恰恰想要说的就是，大部分人认为的「不极端」的「挫折教育」，不仅无效，且有害。

我从小听老师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压力就是动力，不多给你们考试，你们没心思学习。」

许多老师或家长也声称，压力能让你为成人生活做好准备。

我在一些回答的评论区中也看到过类似的言论：

然而，抗压能力真的可以通过承受压力来培养吗？我虽然很想回答不能，但是出于科学严谨的态度，我得说，看情况：

压力也分很多类别，从持续时间来分，可以分为「急性压力^[3]」和「慢性压力^[4]」。打个比方，足球开场 20 分钟，突然对方进攻球员突破了我方的后卫线，这个时候普遍体验到的就是急性压力，体内会分泌大量肾上腺素，进入战斗状态。

而几个月来，找不到工作，储蓄在不断减少，这时体验到的就是慢性压力，每天都忧心忡忡地入睡，又同样忧心忡忡地醒来。皮质醇分泌过多，记忆力也会下降。

这样来看，应对急性压力的能力是可以培养的，即沉着冷静，但又充满能力地应对突发事件。而应对慢性压力的能力，通常是无法培养的，或者说，除了解决慢性压力的来源，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而学校中的长期考试、排名、升学等等，往往引起的就是慢性压力。大多数学生在学校中经历了多年慢性压力的摧残。对他们最终的结局，也有两种说法。

高情商：他们会「适应」慢性压力；

低情商：麻木、冷漠、无助、抑郁。

习得性无助

习得性无助是一种大脑放弃抵抗痛苦体验的状态。习得性无助由在克服痛苦体验上不断失败所导致，即使成功的障碍已经被清除，它也会持续数月甚至数年。当儿童从小就被剥夺自由时，他们往往会屈从于自己的命运。这增加了抑郁和成瘾的几率。这也是极大地抑制了学习内驱力^[5]。因此，从长远来看，儿童憎恨学校^[6]，并变得无助。伤害程度将取决于糟糕经历的持续时间和严重程度。理论上，学习内驱力^[5]可以治愈这种伤害，并驱动幸福的成年生活。然而，伤害可能会很深，需要数年时间才能治愈，这在现实中往往会失败。
——摘自 @Thoughts Memo 汉化组的译文《习得性无助》

习得性无助往往也是抑郁的前兆。习得性无助还会增加学生成瘾的可能性：

学习内驱力^[7]是人类大脑可持续快乐的最强大来源。终身学习是终身满足的关键因素之一。如果学习内驱力系统不提供奖励，我们就会感到无聊^[8]。这就是为什么学校里的无聊是学习内驱力最危险的抑制因素^[9]之一。孩子会不再热爱学习。我们对学习热爱的丧失归入习得性无助^[10]（抑郁症的常见前兆）。习得性无助会导致内生奖励（译注：比如学习内驱力）枯竭，并增加成瘾风险（从非法药物到电子游戏^[11]）。
对暴饮暴食的研究发现，引发暴饮暴食的因素中，最常见的是无聊、抑郁和焦虑。有项研究利用驾驶模拟器研究分心，该研究发现，容易感到无聊的受试者，开车的速度相比其他人更快，对意外风险的反应更慢，驾车偏离中心线更频繁。此外，在一项 2003 年开展的调查中，常常感到无聊的美国青少年，相比同龄人更容易染上吸烟、酗酒、吸毒等习惯。
——摘自 @Thoughts Memo 汉化组的译文《习得性无助增加成瘾风险》

所以，对于挫折教育，我们应该仔细分析「挫折」是否真的能够培养对应的能力。然而，那些嘴上说着「挫折教育」的家长们，大多都只是以此为借口，为自己对孩子带来的「挫折」装点门面。

考虑到大部分家长对神经科学和脑科学的理解十分粗浅、庸俗，我宁愿称所有的「挫折」都不应该由家长主动带给孩子。

因为 20 世纪 50 年代一些对老鼠的研究，抗压能力是可训练的这一错误观念不仅备受那些落后，无知和未受过教育的人信赖，同时也渗透到受过良好教育和思想开放的家庭。更令人惊讶的是，我甚至从高智商的教师那里听到了这种说法。这一切都源于对神经科学的极度误解和无知。压力带来好处这一有害的传言需要大力打击。它每时每刻都在伤害世界各地的孩子。这种想法就像：如果肌肉压力使它变得更强壮，如果骨骼压力使它变得更坚硬，如果大脑的努力使它变得更聪明，那么早起就会使孩子抵抗早起的压力？或者母亲的分离的痛苦就会使孩子抵抗生活中的逆境吗？等等。
问题是并非所有组织和系统都是可训练的，并且并非所有程度的压力都会带来改善。通过训练很难打破身高或视力的天然限制。你不能锻炼牙齿来压碎钻石或让你的大脑适应将头撞到墙上的冲击。过度的压力会撕裂肌肉并打破骨骼。如果对慢性压力^[12]的抵抗力是可训练的，我们就会让罗马尼亚孤儿在 NASA 中担任领导，或者在一级方程式赛车中获胜。

大脑越年轻，慢性压力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就越大。
——摘自 @Thoughts Memo 汉化组的译文《18 抗压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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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励教育

那么，鼓励就是好的吗？也分情况。鼓励实际上是一种替代价值。当孩子对某件事情的价值没有明确体会时，我们通常会鼓励孩子去做那件事情，让孩子尝试并自己体会好处。如果孩子亲自感受到了事情的价值，他们就会自主的去做。

然而，糟糕的鼓励，就是给孩子传递虚伪的价值。如果孩子自己已经做了某件事情，并且没有体会到价值，家长还要用鼓励去控制孩子，这是危险就产生了。外在的动力正在慢慢腐蚀内在的动力。这也同样发生在强制学校教育系统中。

对于刚刚解决了一道难题的快乐孩子说「干得好！」并没有什么错。然而，在极端的情况下，我们只需要给予孩子们他们可能渴求的赞美，就能让他们背诵毫无意义的东西^[13]。健康的孩子应该不受这种操纵的影响，然而，很多孩子如此渴望得到认可，以至于他们愿意记住任何东西，只是为了从大人那里得到奖励。这是大脑灾难性演化的第一步。奖励影响知识估值网络^[14]的输出。由于神经网络冲突^[15]，大脑逐渐失去了从糟粕中筛选适用知识^[16]的能力，这些糟粕只需要被记住。经过多年的学校教育，我们可能会使大脑习惯于填满^[17]任何传入的信息。如果这样做有困难，大脑还会为毒性记忆^[18]、焦虑和不久以后的抑郁^[19]做好准备。
虚假的奖励导致虚假的学习。虚假的生活造就不幸的社会。
——摘自 @Thoughts Memo 汉化组的译文《表扬如何毁掉学习》

对于表扬的分析，也同样适用于鼓励。

以下内容摘自 @Thoughts Memo 汉化组的译文《表扬如何毁掉学习》

通过研究和实践观察，心理学家和教育家提出了一些必要条件，以避免表扬带来的有害影响。这些条件涉及表扬的形式或目标。

用于控制的表扬

许多教育者会告诉你，只要不是用来控制孩子，表扬就是可以的。然而，实际上上，只要孩子对表扬有所回应，所有形式的表扬都是一种控制。表扬通过改变对事物、事件、目标等的评价来重塑环境。（见：知识估值网络^[14]）。我们不应该回避控制，而应该关注积极的控制。首先，不要伤害。例如，估值是孩子对现实理解的反映。表扬引发的重新估值可能只是描绘了一个更准确的世界模型。如果估值能帮助孩子接近事实，那么从定义上来说，表扬就是积极的。

真诚的表扬

许多心理学家坚持认为，表扬必须真诚才会有效。然而，许多家长和老师认为，即使言过其实，表扬也总是好的。

结论很简单：表扬塑造了估值，并决定了社会的未来！我们不想要虚假的表扬，就像我们不想要虚假的科学一样。事实是优质决策的基础。表扬对满足感没有额外的益处，就如同药物对心智健康者的情绪没有价值一样。虚假的表扬就像虚假的情绪兴奋剂。它可能会暂时提振情绪，但从长远来看，它会带来更大的危害。

明确的表扬

John Hattie 坚持认为，表扬和批评必须明确才能有效。这当然没错，然而，含糊的估值也很重要。大脑中的神经网络需要从混乱中寻找秩序。同样，与其试图制定策略并冒着限制信息流动的风险，不如在含糊的情况下自然地表达表扬或批评。

对努力的表扬

Carol Dweck 博士坚持认为，我们不应该表扬能力。她的研究表明，表扬努力更有成效。然而，我们不能过于教条地看待她的发现。当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在短跑、足球方面很出色，或者看起来非常博学的孩子时，我自然会表达我的钦佩之情。我简直情不自已。这有错吗？Dweck 的建议似乎更适合家长和老师，即那些能够真正看到过程、成长和努力的人。陌生人的表扬是来自环境的暗示之一，帮助孩子刻画出自己的轨迹。有时，孩子可能不喜欢被陌生人表扬。然而，更多时候，这会让他对自己的现状更满意，并确认「我一定是在正确的道路上」。为什么我要拒绝这种可能推动进一步进步的奖励呢？这些「表扬或不表扬」的选择并不容易，其效果取决于表扬者的社交技巧（见：最优社会化^[20]）。有些人更聪明，或者更普遍地社会化，他们可能是更好的表扬者。我相信，站在陌生人的立场上，善于表扬者不太可能造成太大的伤害。

当某种能力停滞不前时，我们自然会停止相关的表扬，这也降低了 Dweck 研究的适用性。如果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阅读，那么称其为「聪明」或「不可思议」是很自然的。这看似违反了不表扬能力的原则。但这种表扬并不会持续。阅读能力会变得司空见惯。我们表扬积极的变化。表扬的差异性反映了人类幸福的差异性。毕竟，表扬是对孩子进步的幸福感的反映。从某种意义上说，对能力的首次表扬实际上是对产生该能力的努力的表扬（假设这种能力是可训练的）。

我不同意 Carol Dweck 所说的「学习可能很难」。这是因为学习的基本规律^[21]。表扬永远不应该被用来减轻学习的难度。学习本身就是自己的奖励。如果通过外在奖励来减轻学习的困难，学习效果只会降低。

当表扬使低效学习变得更加愉快时，它可能会最具破坏性。

愤怒的批评

如果大喊大叫是自然的，也许并不坏。如果它让孩子感到受威胁，则可被视为一种暴力和胁迫。然而，如果它只是孩子接收到的众多信号之一，可能并无害处。驯服内心的野兽往往弊大于利。我会专注于和谐生活、心理卫生和大量学习，而不是制定策略。

什么样的表扬是合适的？

所有的表扬都属于控制，因此总是存在风险。它应该始终真诚，且在清晰明确时更有效，应该重点赞美的是进步和努力。最好的表扬是自然的，源自内在的情感，且应该基于丰富的社交技巧所获得的知识。

评分作为学校（外在）奖励

进步教育者不断谴责学校打分的做法。评分是学校外驱力^[22]的一部分。高分是奖励，低分是惩罚。因此，学校的评分是有害的。

表扬的宗教

评分是学校奖励系统^[22]的支柱。分数在很大程度上无法区分知识的质量和稳定性^[23]。短期记忆常常胜过长期记忆。死记硬背^[17]常常胜过理解和连贯性^[24]。数量常常胜过适用性^[16]。评分造成的伤害被评分系统固化，成为一种关于表扬的宗教。

我自己的故事就是一个有趣的例子：

个人轶事。为什么使用轶事？

1980 年，我的波兰文学老师 Roza Strozik 让我重获自由。那是被强制教育系统^[25]剥夺的自由。尽管我没通过她的课程，但她用如下话语让我自由：「你很聪明，懂生物学。我不想阻碍你的未来。我会放你走的」。那是我 26 年学校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我终于自由了。我可以研究生物化学而不是波兰文学。我的老师，一位普鲁士学校模式^[26]的守护者，用良心和理性推翻了制度的规定。关于这个故事的详细情况，请参阅：为什么我不读小说。

我的一位顺服校驯的同事被激怒了。他认为我老师的决定对其他学生不公平。他们为了分数努力学习，而我却免费得到分数。「这太不公平了！」他大声说道。似乎没有人会停下来问，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他不在乎的分数而奋斗，或者读他讨厌的书，这是否公平。好像他没有自己的大脑来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同事的抗议让我想到，学校的整个评分系统已经发展成了一种道德准则。学校的道德准则显然让我的同事对学校不公的社会痛苦感同身受。然而，学校道德规范没有更高的目标。我的同事已经习惯于体验来自虚假规范的虚假不公平，这种规范是由制度灌输的，目的是让学生受到约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实际伤害，但我的同事得出结论，我的同学们一定经历了社会痛苦。

学校系统似乎服从于与任何宗教腐化的演化规律相同的规则。首先，宗教和道德规范制定了源于博弈论的健康规则，例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或「永远不要接受你不配得到的分数」。

然而，由于人类思维的不断演化，持续的灌输似乎是保持规则到位的必要手段。这就是为什么定期去教堂或上学成为道德准则的一部分，即使不去教堂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这就是为什么旷课会受到惩罚。分数被用来评估学生的表现，公平保护学生免受精神伤害。然而，整个灌输完全是多余的。公平评分的道德规范成为了一种新的宗教。正如宗教经常要求「唯一的真神」一样，良好的学校教化导致对学校教育的美化^[27]以及大量的谬误^[28]，而这些谬误在没有学校制度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存在的。

我们以良好的道德行为准则开始，最后走向对神的崇拜，导致对信仰其他神的人的种族灭绝。高尚的宗教带来卑劣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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