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好奇心的冥想

原文：The Meditation on Curiosity

第一种美德是好奇心。

——《理性的十二美德》

作为理性主义者，我们有义务自我批判并质疑自己的信念……不是吗？

试想一下，如果你以这句话作为开场，你在心理层面上会发生什么：「批判我自己的信念是我的责任。」罗杰·泽拉兹尼（Roger Zelazny）曾经区分了「想成为一名作家」与「想写作」的不同。马克·吐温（Mark Twain）说：「经典作品是那种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已经读过，却没人想去读的东西。」出于责任感而自我批判，会让你想要自己已经做过调查，这样你事后就可以宣称你的信仰不是盲目的。这与想要去调查截然不同。

这会导致你在调查中出现动机性止步。你考虑一个反对意见，然后想出一个反驳该意见的论点，然后你就在那里停下了。你对几个反对意见重复这一过程，直到你觉得已经尽到了调查的责任，然后你就在那里停下。你已经达成了潜在的心理目标：摆脱认知失调——这种失调源于你自视为理性主义者，却明知自己没有试图批判自身信念而产生的冲突。你可能会称之为购买理性主义者的满足感——试图制造一种尽责后的「自我满足的暖意」。

事后，你声称的概率水平会高到足以证明你保留最初的计划和信念是正当的，但又不会高到引起你自己或其他理性主义者的怀疑。

当你真正好奇时，你会受引力牵引，倾向于那些看起来最有希望带来信念转变的探究，或者是那些最不像你以前尝试过的探究。事后，你的概率分布看起来应该不像你刚开始时那样——无论向上修正还是向下修正，转变应该已经发生；如果你是真正好奇的，任何一个方向对你来说都同样好。

将其与潜意识的动机进行对比：那种动机试图将你的探究保持在熟悉的领域，以便你能快速结束调查，以便你能拥有已经调查过的状态，并恢复那熟悉的平衡，而你熟悉的旧计划和旧信念正是基于这种平衡。

至于我认为真正的好奇心应该是什么样子，以及它所蕴含的力量，我推荐你去读科学与政治的寓言。文中的每个角色都旨在阐述不同的教训。费里斯（Ferris），最后一个角色，体现了纯真好奇心的力量：那是轻盈，是对证据的热切探求。

厄休拉·K·勒古恩（Ursula K. LeGuin）写道：「在天真中没有对抗邪恶的力量。但在它里面有为善的力量。」1 纯真的好奇心可能会无辜地误入歧途；所以理性主义者的训练，及其伴随的世故，是我们如果想要变强就必须冒的险。尽管如此，我们可以努力保持那份轻盈和源自天真的热切探求。

正如《理性的十二美德》中所写：

如果在你心中你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或者如果在你心中你不希望知道，那么你的提问将是没有目的的，你的技能将是没有方向的。好奇心寻求消灭它自己；没有一种好奇心不想要一个答案。

对于真正的好奇心，没有任何好的替代品。「一种想要知晓的强烈渴望，高于追求真理的庄严誓言。」但你不能仅仅通过意愿产生好奇心，就像你的脚感觉冷时，你不能仅凭意愿让它感到温暖一样。有时，我们要拥有的只是那空洞的庄严誓言。

那么，利用责任感你能做些什么？首先，我们可以试着对我们出于义务的调查产生兴趣——密切留意真正的兴趣火花，甚至是对无知的真正意识和解决它的渴望。这与特别留意那些痛苦的、你正本能地退缩回避的可能性是一致的——这不全是消极思维。

冥想预期证据守恒也应该有所帮助。对于每一个新的探究点，对于每一条你突然看到的未见过的证据，预期的后验概率应该等于你的先验概率。在探究的微观过程中，你的信念应该总是处于均匀的平衡状态，随时准备向任一方向转变。不是每一点证据都足以把问题完全炸开——把信念的概率从 70% 转变到 30%——但如果你当前的信念是 70%，你应该像准备好把它升到 71% 一样，准备好把它降到 69%。你不应该认为你知道它将往哪个方向去（平均而言），因为根据概率论法则，如果你知道你的目的地，你就已经在那里了。如果你能诚实地调查，使每一个新的点真的有同等的潜力把信念向上或向下转变，这可能有助于让你对探究的微观过程保持兴趣甚至好奇。

如果你正在考虑的论点不是新的，那么为什么你的注意力会集中在这里？如果你是真正好奇的，这是你会看的地方吗？你是在潜意识地批评你信念的强点，而不是它的弱点吗？你是在反复演练证据吗？

如果你能设法不重复演练已经知道的支持性证据，并且你能设法通过新证据一次一小口地降低你的信念，你甚至可能能够完全放弃该信念——去意识到证据之风是从哪个方向吹来反对你的。

另一个好奇心的恢复剂是我称之为「塔斯基（Tarski）祷文」的东西，这实际上是一个针对每个实例进行专门化的元祷文（这才是恰当的）。例如，如果我正紧张地想知道一个锁着的盒子里是否有一颗钻石，那么，与其思考如果盒子里确实有一颗钻石带来的所有美妙后果，我可以重复塔斯基祷文：

如果盒子里有一颗钻石，

我希望相信盒子里有一颗钻石；

如果盒子里没有一颗钻石，

我希望相信盒子里没有一颗钻石；

让我不要依附于我不想要的信念。

然后你应该冥想没有钻石的可能性，以及如果你相信没有钻石随之而来的优势，以及如果你相信有钻石随之而来的劣势。参见简德林（Gendlin）祷文。

如果你能在你自己内心找到一丝真正的、原本的不确定性，就像一个护林员呵护营火一样守护它。如果你能让它燃烧成好奇心的火焰，它将让你变得轻盈和热切，并给你的提问以目的，给你的技能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