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阐释高效的教育体系如此之难?
原文:Why is it hard to explain an effective education system? - supermemo.guru
学校教育的问题:为何本书注定失败
这本书的宏伟使命,在很大程度上注定会失败。大多数人永远不会发现它,剩下的人会嫌它太长或太难读。而在那一小撮读懂了核心信息的读者中,许多人又会基于种种理由提出异议,包括对任何试图打破安逸现状的尝试所做出的情绪化反驳。
在本章,我仅举几例在传递信息时遇到的困难。一言以蔽之:这个问题过于复杂,难以在合理时间内轻易领会。当然,很多人完全赞同我的观点,但他们的共识是建立在长年累月的个人阅读与经验之上的。
我花了两年时间收集材料、笔耕不辍,主要是为了建立一个易于访问的短文数据库,每一篇文章都能在某个细分知识领域内起到一定的说服力。
好消息是,教育革命已然拉开序幕,且正呈指数级发展。无论我们做什么,微小的投入都能带来巨大的回报。哪怕我只从强制教育体系中解救出一个孩子,我亦了无遗憾。但我深知,获救的孩子将会更多。
反直觉的论点
我的论点存在一个巨大难题:一些源自神经科学的建议与人们的直觉相悖。当我告诉人们:发育迟缓或许是好事,不教或许是好事,电子游戏或许是好事,不上学或许是好事,孩子打架或许是好事,不读学前班或许是好事,不回答孩子的问题或许是好事,社交媒体或许是好事等等,大多数人都倍感困惑。
我们惊叹于早慧的儿童和那些成绩全优的学生,而实际上,潜力最大的或许是那个患有 ADHD 的孩子。我们奖励优等生,却用利他林(Ritalin)去麻痹那些富有创造力的孩子。
我曾提及,孩子的脑无法向成人的脑传递「我与你不同」这一信息。成人视孩子为自己的翻版。这种不可避免的同理心缺失,导致了一种以成人为中心的教育解读,而这正是阻碍优质教育理念传播、使其进展极其缓慢的关键机制之一。在无知的情况下,我们依赖直觉;当直觉出错时,我们便会选择错误的方案。
独创的术语体系
要破除学校教育的迷思,我们还需破除那些承载着谬论的术语,它们如同船只里起误导作用的压舱石。
在谈论教育时,我建议摒弃那些导致对自由学习产生混淆和贬低的陈旧术语。在本文中,我尽量避免使用「好奇心」(埃德尔曼,Edelman)、「爱玩」(格雷,Gray)、「去学校化」(伊里奇,Illich)、「非学校化」(霍尔特,Holt)等词。这些术语会立刻招致源于学校教育迷思的鄙夷,使谈论无法进行。学校教育本身的非理性,因制造迷思的非理性而被放大,而后又因人类情绪化的条件反射——将科学信息过滤、扭曲成一个易于攻击和嘲弄的对象——而被进一步放大。当科学界的天才们都被指责为「粗疏草率」时,我们就必须借助科普的技巧去影响流行文化。普鲁士教育体系在流行文化中根深蒂固,「学校有益论」便是一条流行文化教条。如今,必须用一种新的方法、新的科普来阐明:这个长达两世纪的陈词滥调已然沦为异端邪说。学校是有害的,并且,所有试图用错误的优化标准使其「更好」的努力,都只会让它变得更糟。
我引入了一套有助于学习过程推理的新术语。例如,我一直了解「顽固记忆」或「寄生记忆」的存在,它们在使用 SuperMemo 这类工具时极易产生。如今,我为它们命名,旨在放大警示!过去在这些未命名领域,我很难帮助他人提供有意义的反馈。可一旦我确定了「毒性记忆」这个术语,便收到了大量邮件,人们立刻辨识出这一现象并能举例说明!
以下是我提议用以替代陈旧说法的一些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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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内驱力(learn drive):代表「好奇心」这一概念在神经生理学层面的精髓。后者的文化内涵,导致人们对有效教育根源的神经机制有严重误解和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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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熵(learntropy):一个决定信息渠道吸引力的、基于大脑的概念。在学习领域,它应被用来替代基于信息论的信息熵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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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性记忆(toxic memory):一个全新术语,可以在 SuperMemo 中进行精确的数学研究。它揭示了仓促、零散学习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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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推区(push zone):用以取代含混不清的近侧发展区概念,能帮助家长和老师认识到,强迫在学习与发展中毫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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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基本规律(fundamental law of learning):它阐明了一个直观事实——学习若要高效,必先愉悦。然而,其背后的真理却容易被忽视。我们的文化不怎么尊重愉悦,却对「规律」敬畏有加。这规律在此并非儿戏,它必须被遵守,否则,高效的教育体系便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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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创造力周期(natural creativity cycle):它阐释了创造力、深度思考和睡眠在构建丰富知识网络中的相互作用。我们的文化藐视睡眠,且不了解昼夜节律。如果能将睡眠呈现为创造性解题的必要一环,它或许终将获得应有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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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学习(free learning):在自由的条件下,由学习者自主引导、自定步调的学习。它应用于取代「非学校化」或「去学校化」这类带有负面文化色彩的术语。
我们需要这些新术语来重塑神经科学重要概念的本义。我们必须抛弃过去两个世纪的陈词滥调,为教育大改革构建新的教育理论。
冗长与臃肿
我希望这本书能更简短些,但每当我写下一句看似不言自明的论断(例如:英语主导世界、孩子应当自由、闹钟有害健康、最优的知识是通过涌现而渐进生成的,等等),我都会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质询、反驳、指责和怒气冲冲的信息。因此,我不得不阐释更多细节,这个过程无限循环,永无止境!这是作者的「打地鼠」困境。所以我只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80% 的读者会放弃阅读这些文字,而社会大众仍将对何为高效的教育体系知之甚少。
参考文献的选择性
我时常听到抱怨,说我的许多论断没有提供参考文献,包括那些看似显而易见的(例如:睡眠有益健康、填鸭式学习有损记忆、压力有害大脑、在家上学的孩子往绩优异,等等)。
如果您发现参考文献缺失、不充分或有选择性,请与我联系。我会提供更多证据。部分论断源于我个人在记忆、睡眠和学习领域的原创研究,对此我将说明数据或观察的来源。
请原谅我在此阐述个人观点。有些真理是归纳的产物,大量看似微弱的证据汇集起来,便构成一个强有力的泛化。我从不羞于表达我的观点、展示我的模型。它们总能根据反馈,用参考文献加以补充或逐步阐释。此外,我曾在别处解释过,即便我在某个具体观点上出错,错误的模型亦有其价值。
这段文字选自《我永远不会送我的孩子上学》,作者是彼得·沃兹尼亚克(2017)